周祈翻來覆去聽了兩三遍錄音,聽筒處,少女天然帶着亮色的嗓音因為情緒的波動而微沉,不急不緩,字字铿锵,鄭重得讓聽的人都忍不住升起了幾分正經。
将進度條往前拉,然後松開,那漂亮得如雪中翠竹的音色潺潺流出。
“如果你不喜歡,你應該拒絕别人的安排,而不是逆來順受。”
簡直就像電影裡的老套台詞,卻讓躺在床上的人望着天花闆沉思了很久。
人人都看見她的自由,羨慕着,贊歎着,唯有魏青喬一針見血,看出她的逆來順受。
自己在她眼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形象呢?
周祈忍不住地想,聽到屬于魏青喬的聲音因為進度條的結束而歸于沉寂,一個挺身從床上坐起,想了想,把開頭和結尾截掉,轉手把處理過的音頻發給餘舟。
那邊遲了幾分鐘才發來信息,隻是很簡單的幾個字。
“知道了。”
啧。
周祈咂舌、皺眉、聳鼻子,不耐煩的表情做完,開始按着手機發語音。
“你知道個屁!趕緊滾出來,去新商樓下等我。”
正雙眼通紅盯着桌面的餘舟不情不願地發了個嗯。
周大小姐發話,他敢不從,她就敢殺進他家拽着他的頭發把他提溜出去。
唉。
一切的萬惡之源都來自他小學二年級追的那本漫畫,英勇的劍客一人一劍闖蕩江湖,簡單的畫面卻給男孩幼小的心靈帶來了深深的震撼,為了圓英雄夢,他吵着鬧着報了少兒劍術班。
結果沒了玩伴的周祈為了找他也報了班,報了就算了,她學得還比他快,學得比他快就算了,還總是借着對練的機會欺負他,把餘舟都打出心理陰影了,報班的第二學期就死活不肯再去。
周祈卻堅持了下來,隻是這個人很沒武德,學出來的招式全被用來鎮壓他,哪怕青春期後,他的個頭已經長到将近一米八,還是會被周祈最簡單的一個肘擊打得毫無反手之力。
除了那張臉,她還有哪點像個女孩?
餘舟搖了搖頭,轉念又想到自己的餘生就要和這麼個暴力狂白頭到老,頭皮不由一陣發麻,本來就很傷心的情緒再添一筆,忍不住嗚地嚎了一嗓子,但老爸今天在家,隻好用力咬了咬腮幫軟肉,硬生生把沖上眼眶的熱淚憋了回去。
二十分鐘後,無精打采的餘舟出現在新商樓下的冷飲店裡。
周祈和楚潇潇已經找了張桌子坐下,視線裡,一個女生正在眉飛色舞地說着什麼,另一個容貌更豔麗的則很不羁地咬着根塑料吸管,側着身子用一隻手撐頭,聽得漫不經心。
今天是周日,冷飲店裡客人不少,坐在周祈他們隔壁的是一桌大學男生,餘舟看到他們一直在擠眉弄眼地朝她們那桌使眼色,互相嘻嘻哈哈地推搡,其中兩人甚至已經站了起來,想做什麼再明顯不過。
“點單了沒?給我點一杯,我要和楚潇潇一樣的。”
餘舟徑直插進了兩桌之間的縫隙,擋住了隔壁桌打量的視線。
什麼東西,也配過來搭讪?
餘舟有些不爽,楚潇潇怪模怪樣地“呦”了一聲。
“呦,護花使者來了。”
之前她就注意到那桌男的了,人長得醜,想得倒挺美,瑜城一中規定每周日下午學生就要返校上自習,所以周祈和楚潇潇身上都穿着校服打算待會吃完午餐直接返校。
一群成年男人盯着兩個未成年的高中女生評頭論足,還想要聯系方式,惡不惡心?
況且,因為被停副卡而心情極差的周祈說不定又要暴走,想到那個場面,楚潇潇就有點心塞。
餘舟落座後,朝這邊打探的目光瞬間少了一大半,有一口沒一口吸着廉價果茶的周祈張開口,把吸管吐出,清了清嗓子。
“首先,我們來說第一件最重要的事,”她一臉嚴肅地看着另外兩人,“我沒錢了。”
餘舟:?
所以把他叫出來不是為了安慰他這個失意的少年嗎?
“告辭。”
被父母嚴格限制生活費的餘舟直接就站了起來,被周祈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按下。
“餘舟,講道理,我沒錢這事兒你要付百分之八十的責任。”
周祈最後還是沒把錄音發給艾女士,這也就直接導緻那張和艾女士綁在一起的副卡将無限期地繼續封禁下去。
餘舟不服氣:“我又沒讓你去找魏青喬麻煩,再說你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讓她難堪,她肯定要讨厭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