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周羨芸不知從何處拿出錦布包,氣若遊絲,道:“這裡有……有能證明…褚将軍清白的線索,隻盼能對你有用”
見褚律文接過錦布包,靠在床頭,接着道:“其實,本該在逾城邊該交于你的,隻是屆時存私,如今,我自是不敢奢望你能前去炀垵國助我象王弟……”話為說完又是一口黑血
見狀褚律文忙道:“你且不要再多說話了,我……我,我去找秋相,同你醫治”說話聲及語氣不難聽出底氣不足
聞言周羨芸,笑着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如今即便她們願意來,隻怕也無力回天”
“隻是我這最後的心願了…”
律文此刻心中思緒雜亂,且不說她作為21世紀的人,知道國家政事朝局之上的複雜,單說她自己的性格,就是一個混吃等死的
回避着周羨芸懇求的目光,心虛,道:“公主之恩情在下無以為報,若是可以,在下自是願以性命做抵,隻是公主今日所求……
你也知道,現下褚府的境況,如何敢,敢妄承護住遠在炀垵國的皇子、皇女呢”
聞言周羨芸,也顧不得自己的身子,強撐着,用力伸手拽住褚律文的手臂,盯着她,道:“你若不應,我便是做鬼,也是要跟着你的”
褚律文見狀心中也是無奈,不再多說些個推辭之詞,起身扶正她因急切,有些墜倒的身子
見狀周羨芸反手抓住她的手臂,滿眼央求的擡頭望着褚律文,道:“我母後因被人陷害難産,拼死才生下我那不甚健康的皇弟,他二人自小便是我帶着身邊養大的
我深知自己回魂乏術,如今便是我最後的心願,若非得已,我也不想以恩相要,但除了公子我也不知該去信誰了,難道,你真的,要我死不瞑目嗎?”
看着眼前的掙紮求存的人,褚律文不免心生恻隐,雖然自己是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但是如今對着這樣的周羨芸,也隻得将婉拒的話生生吞下,無奈開口道:“好,我答應你,我會盡我所能護着他們”說完褚拍了拍周羨芸緊握着自己的手,見她還不放心的模樣又肯定的重重點了點頭,接着道:“我決不食言”
得到褚律文明确保證,周羨芸才松懈了那口氣,望着褚律文的眼中多出了些說不明的情愫,似是滿意又好似苦澀的揚着嘴角
随後緊握着的手,連同身子一塊滑落,眼疾之下,褚律文迅速接住下墜的人,發現她已然安詳的閉上了雙眼
褚律文緩緩将指尖靠近,卻哪還探的出半點鼻息,又伸手試了試脖頸處的動脈,此刻也好似主人一般平靜着
褚律文閉着眼收拾好心情,緩緩将人放回床上躺好,為她掖了掖被子,坐在床邊看着眼前的人,心裡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該是難過的,可也說不好是哪般的難受,心疼嗎?卻也好像有些心疼的,雖自己是活過兩世的人,卻也是第一次有人就這樣在自己面前死去
褚律文伸手替她理了理額前的碎發,說:“想來這些年你過的也是極苦的,若見着你母親,她該是會心疼的抱抱你吧”半晌,褚律文長吐了一口氣,啞聲道:“若真有轉世,願你下次能一生開心、無憂”
望着眼前已然香消玉殒,漸漸失去所有生氣的人,又想起方才周羨芸說過的話
雖說早在喻天韻救下他們一行人後,褚律文心中便對她們的身份有所猜疑
想起那日,在逾城街道她被搶荷包之事,現在看來想必也是她事先算計好的,若不然,先不論她是不是一國公主,單以她身邊的四位侍女的身手,也定是不會叫她被個小毛賊偷取了荷包,即便一時不察,也肯定不會光天化日之下,由她自己一人在大街上追趕那毛賊
思至此,又看了看床上安靜躺着的人,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袍子,轉身走了出去,站在門前對着不遠處沈斌,高聲道:“沈斌,去附近找一塊風水寶地”
“啊?”沈斌以為自己聽錯了,略帶着些疑惑地走了過來,在門前朝着裡屋張望了會,道:“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沈斌走近的同時,不遠處竹林裡,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嗯,人已經走了,去找個風景好一點的地方吧”褚律文說完後,莫名鼻尖一酸,别過臉退至一旁
“可……可是,不是……”沈斌越過褚律文看向裡屋,轉頭又瞧了瞧此時的褚律文,一時間,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抱拳領命後,便轉身朝林中深處走去
待沈斌走後,褚律文看着怔愣在原地的鈅兒,半晌後,隻見她慢慢朝着屋内走去,路過自己時,似是沒看見一般,徑直走向床邊,在還有半丈距離的時候,明顯遲疑的停頓了一下,半晌後,才接着緩步走近
鈅兒看着沒有半點血色的面容,緊攥着的手,顫抖着慢慢伸出,放在周羨芸的鼻尖探了探,強忍着眼淚,又将手轉至脖頸,卻在快靠近的時候,将手指握成了拳,停在半空,遲遲不敢上前,瞬間,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的奪框而出,小聲的抽噎着
見狀,褚律文心中更加不好受,這一路兩個月的時間,怎麼會沒有感情,這段時間周羨芸受傷,也都是鈅兒從旁照顧,隻怕她的難受會更多
雖說她這一路也殺過些壞人,但左不過還是十幾歲出頭的小姑娘,如今又瞧着朝夕相處的人,就死在面前,隻怕定是難以接受的
思至此,褚律文走上前,攬過鈅兒的肩膀,安撫着摸着她的頭,道:“人死不能複生,想哭便大聲哭出來吧”
鈅兒未曾大哭,隻是目光呆愣看着床上,任由淚珠滴落,半晌後,在褚律文的懷中,自顧自的擦了擦眼淚,轉過身子想說什麼,恰巧看見褚律文手中拿着錦帶包,問道:“公子,這是?”
“這是她臨終前交給我的,說是裡面有證明阿父清白的線索,不過,我還未來得及拆看看看”
“便是起先說的那個?”
“嗯”說着将還未拆封的信件遞到了鈅兒面前
鈅兒接過信件,拆開蜂蠟時,不小心将手上的淚水抹在了信封之上,随着淚珠慢慢暈開的地方,隐約浮現了些小字
“公子!信封之上有玄機”
褚律文接過鈅兒遞上前的信封,點燃燈油,看清了上面隐約寫着些什麼,忙叫鈅兒打了些清水過來
然而樓下的動靜自是沒有逃過喻天韻主仆,瞧着鈅兒出來打水,喻天韻隻當做是為周羨芸擦洗,并未過多在意
待水打來,兩人将信紙拆開,瞧着水中漸漸浮現的完整内容,拿出在燈油下烘幹,方才看清上面滿滿的寫着的,便是周羨芸前半生的心血,炀垵國暗探幽影衛的人員花名冊,上面寫着的是逾城、河内、南甯、郁林幾處幽影衛的據點以及人員
“這是……”鈅兒看着不禁眉頭微蹙,有些不解的看着褚律文
瞧着紙上密密麻麻的字,褚律文心中五味雜陳,将東西收進懷裡,看着床上的人,沉默良久,随後開口,道:“想來對此你是早有預料了”
半晌,嗤笑一聲,低語道:“你倒是當真對我這般放心嗎”說完長舒一口氣,似是無奈,道:“既然拿了你的東西,我便當真不能食言啦”
《挽歌賦》
羨芸心自逸,芳草綠盈眸。
清風拂衣袖,明月照高樓。
閑來觀流水,興至賦新詩。
來生無所求,唯願樂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