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君之祿分君之憂”說完對着斜上方做了個抱拳行禮的姿勢
褚律文深吸一口氣,表現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站起身子,将椅子脫開,站到楚旸身側,蹲下身子,冷聲在他耳邊,用着盡量平靜的語氣,道:“鮮衣怒馬少年郎,白衣将軍戰四方”
雖說他盡量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模樣,但是自己起身,他看見褚斌排位出現之時,以及此刻在他身側感受到的異樣的不安,她認定了自己的判斷不會錯
“身為曾經的武安軍一員,為保名祿,不惜設計陷害,甚至毒殺,昔日帶領自己打勝仗的将領,楚侍郎,當真是好手段?”
聽到褚斌是被毒殺的,似是超出了楚旸的認知,眼神稍滞,轉頭瞪着褚律文,道:“是我又如何,我對褚家早就懷恨在心,一直想着借機報複,好不易等到這樣一個機會”
不等他話說完,一旁的李默再也忍不住上去就是一拳,不經意間,将楚旸打倒在地,怒聲道:“楚旸!你還懷恨褚家?當年若沒有王爺,沒有武安軍,誰給你口糧,誰帶你複家仇!”說一句又是一拳下去“我打死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
褚律文站起身退至一旁,看着楚旸被打,瞧着他已然被打的口吐鮮血,卻始終沒有半點還手意思的,帶着些嘲弄的笑,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半晌,緩緩開口,道:“李默,住手!當真出了人命就不好了”
“公子?”李默面上怒氣還未消減,揚起的拳頭停在半路,轉頭看着褚律文的眼中滿是不解
“我說住手”說完走瞥了一眼,已經少了半條命的楚旸,看着他也是一臉的不解的看着自己,卻不理會
“世子,是不敢殺人吧,連殺父之仇都不敢報嗎?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如此膽小如鼠”楚旸淡藍色裡衣的,已經被自己吐出的鮮血染紅,在胸前似是綻放的紅花,配上臉上洋溢的笑容,在靈堂之上,透露着一些詭異
“你混賬”說着還未放手的李默,又準備動手
不等李默在動手,褚律文繼續開口,道:“送他回去”語氣中沒有多餘的感情,說完便準備轉身離開
“看來,武安王府,随着褚斌的離世,伺候便也是後繼無人啦,哈哈哈哈”楚旸面目猙獰着,眼底深處卻暗藏着些許莫名的憂傷
褚律文一臉不屑地看着楚旸,淡淡道:“我不會殺你,也不會讓同褚家有牽扯的人為難你”說完看着李默,随即蹲下身子,平視着他,轉頭看着靈堂上的排位,繼續道:“家父明日出殡,楚侍郎若得閑,今夜可于此守這最後一夜”頓了頓,轉過頭,神色嘲諷的看着楚旸,道:“也可在此扪心自問,可後悔”
不知是傷勢太重,還是因為褚律文的話,楚旸聞言面色極為難看,随後口中吐出一口老血
“如今,我想知道的大約也知道了,餘下的我自會想法子去查證”用着嫌惡中,帶着些鄙夷的眼神看着他“此後,你是帶着或許還僅存的、可憐的愧疚,苟延殘喘的活下去,還是自我了斷,下去見我父親和那些曾與你一起并肩的武安軍将士,都随你”
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塵,伸手向李默要了那塊楚旸的木牌,在他眼前晃悠着,留下一句“這塊牌子,你,不配!”說完收起木牌,徑直走了出去
褚律文的字字句句,像是刻刀一般劃在楚旸的心上,看着李默和褚律文逐漸消失的背影眼角的淚不自覺地話落“咳,咳……世子……”
直到身影全然消失,癱軟無力的仰躺在地上,自語道:“哈哈哈哈,将軍,少将軍,武安軍的兄弟們,我老楚罪該萬死啊!”
走到門口,聽着裡面的聲音,褚律文停住腳步,立在原地,轉頭對着李默,道:“将人送回去,别讓他髒了地方”
“是!”
第二日清晨,褚律文起了個大早,向褚母和武安王請安後,便早早來到了大理寺的大牢,大理寺監牢的石門上雕刻着形似虎頭的狴犴,怒目圓瞪透出一股冷峻與威嚴
褚律文身穿黑色錦袍,外穿麻布孝服,站在虎頭牢前,似是在等着什麼人,不一會兒身穿官服的大理寺卿恭敬的走了過來,抱手行禮,道:“世子爺您今日怎的親自來了”
聞言褚律文對他點了點頭,算作回應,直視着牢房内,眼光深邃,面無表情的模樣帶着些許肅殺,徑直朝裡面走去,邊走邊說:“馬赫,人現在何處?”
“世子請随我來”大理寺丞不敢怠慢,急忙上前引路,随後兩人走到了審訊處,此地的光線更加昏暗,隻有幾盞油燈以及還在冒着煙的火爐發着微弱的光,牆上挂滿了刑具,散發出一種陰森的氣息
待褚律文走出大理寺,門前的公差便去禀告了寺卿,随後獄卒也來到了衙門後堂,禀告馬赫的死訊,寺卿聞言面色深谙不明
馬赫死後被獄卒直接推到了亂葬崗,屍首被褚律文派去早早等着的人帶回了褚府别院,次日褚府大張旗鼓的殡葬隊伍出殡時,馬赫之妻也在褚府家丁的護送下,帶着馬赫的屍體出城去和馬任的隊伍彙合了
安頓好府中後續的一切,褚律文與武安王秉燭夜談了一次,雖未提及索縣外祖對她所說,郝餘雲之事,不過還是表達出自己想要離開京都的想法,隻不過并不是為圖安穩的逃離
“你說你想自請戍邊?”武安王帶着些不解的看着她
“未免成為任人宰割的魚肉,孫兒必須離京從戎”
經過一番遊說,武安王還是選擇尊重她的決定,第二日大早,褚律文去高桦文院中請了安,并告知了自己昨夜和武安王的談話,高桦文自知改變不了什麼,所以對此并未多言,隻将自己的玉牌給了褚律文,道:“武陵高家,若有事可拿着這塊玉佩去找高家家主,他……”稍頓片刻,接着道:“他不會見死不救”
告别了高桦文,褚律文便自請進宮,以承志武安王府曆代忠君報國之情,與延續褚府幾代疆場馳騁之意,向皇帝、太後請旨戍邊
坐在龍案上的皇帝,聽着褚律文的話微微蹙眉,不等他開口,一旁的太後,道:“褚愛卿深思熟慮,你有此心意實乃我绾鹄國之福,邊城百姓之幸,此請褚家列為将軍知曉亦應欣慰,然,邊境之地,危機四伏,如今武安王已屆高年,你有報國之心,若留于京都,也可共享天倫,豈不兩全”
“昨夜,臣已與祖父懇談,家父生前亦以衛國戍守為己任,臣亦欲承襲先父遺志,祖父對此決定深感贊同,還望陛下太後成全”
“卿之心意朕與母後都已了然,待我與母後商議之後再予以答複,卿且回府等候消息”
褚律文回府的次日,皇帝特意诏了褚律文上了早場,在朝堂之上,當真群臣下了特诏
皇帝诏曰:
褚氏一族世襲忠勇,将星璀璨,護國守疆,功勳卓著,今骠騎大将軍遽然長逝,其子褚律文矢志承襲先烈之志,決心捍衛家國,朕甚感欣慰,今特授褚律文北中郎将之職,領五萬精銳之士,五日後前往景榮城戍邊,保衛疆土,佑我绾鹄國百姓
欽此
“朕期待褚中郎将能秉承先父之志,以忠誠和勇敢護衛國土,抵禦外敵,朕亦相信,中郎将不負朕望,恪盡職守,忠誠報國”
“臣領旨,謝陛下萬歲,太後千歲”
啟程之日褚律文看見了城樓上那抹紅色麗影,心中不知是何種情緒作祟,隻撇了一眼便匆匆收回視線,随後下令加快了行軍的速度
“陛下與太後緣何會應允此事呢?”
“慕府權勢日益,如今褚府又單隻這一隻獨苗,軍中聲望更是不及當年武安王爺,此舉即可籠絡褚府也可叫慕府忌憚,何樂而不為呢”
喻天韻看着行軍陣前意氣風發的人,心中百感交集
“今日一去,不知再見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