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凱爾站在門外給媽打電話。現在是中午,他其實一早就到了洛杉矶,但是他去花店四處轉了轉,買了束花才回來。
洛杉矶今日陽光明媚,同樣都是海風,加州的海風就是比紐約州的更宜人。雖然可以将原因歸結于地理位置變化,但凱爾更願意把它歸結成——
“喂,媽,我到家啦。”
凱爾的母親莫拉·雷納這時候正在廚房準備午餐,她聽到手機鈴聲響起抓起抹布悠閑地擦了擦手,看到來電顯示“兒子”的時候趕緊接起來。
“什麼?你到家了?你現在在哪?”
“我在門口。”
莫拉恨不得腳底下的麻拖鞋是運動鞋,從廚房一溜小跑奔到了門口,她打開門,又驚又喜:“天啦。今天是聖誕節嗎?”
凱爾把剛剛買的花束遞給莫拉。
“或許是母親節?抱歉,媽,前幾天我正好在宇宙裡。”凱爾抱歉地撓撓臉,“其實我應該……”
他在去616扇區之前就打算回來,但他沒有寫日程的習慣,導緻母親節這個小東西就像魚在水裡遊一樣亂竄,看見了還行,看不見就記不得。他和哈爾說到正事小魚就開始潛水,跑到宇宙裡一耽擱,那就更沒影了。回到地球他還躺了半宿,今天早上回到這邊,讓海風一吹魚才遊回來。
“哎呀。”莫拉把凱爾拉進屋裡,“回來了就好。真是的。你應該早點告訴我,我在家裡根本沒準備什麼東西,你就突然回來。現在正趕上午飯的時間,我才開始準備,你吃了沒有?要不今天中午出去吃點什麼?”
她一連串地說,凱爾隻是拉着她笑。
凱爾笑是充滿歉意的笑,但是在莫拉看來,兒子就是在傻乎乎的笑,一方面是母親的心理作祟,另一方面,兒子比她高很多,表情傳達的細節就隻能依着高度遞減。
“别光顧着笑啊?你想想吃些什麼?”
“我想不出來。前些天朋友請客問我吃些什麼,最後我跟他一起吃的盒飯和熱狗。我可好養活啦。”甚至熱狗最後還是用微波爐熱熱吃的,“媽,咱們能不能先别在門口站着了?”
莫拉這才反應過來,把人讓開。
“回家來還小站一崗。”凱爾笑着說,“媽媽做什麼我吃什麼。”
“在家裡住幾天吧。”
“當然啦。”
吃過飯後,莫拉去收拾凱爾的房間,因為他太久不回來,凱爾的屋子差不多已經完全變成了雜物間,雖然不算髒,但是裡面零零碎碎堆着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瑜伽墊、啞鈴,再比如卷起來的地毯、裝好的棉被還有過季的厚衣服。
前者落的灰是陳舊的灰,可以想到購買者一時興起想要鍛煉身體,但在使用過兩三次之後再也沒有和它們再會的動力,而後者還沒來得及落什麼灰,和瑜伽墊跟啞鈴比,季節性的擱置要幸運得多。
凱爾當然沒有看着媽媽獨自忙活,在凱爾和燈戒的幫助下,整理和打掃沒費多少功夫,不過換被套還是莫拉更快更熟練。
“套不進去的時候,還是有往裡面鑽的沖動。”凱爾抱着被子說。
“你小時候就喜歡往裡面鑽。”莫拉說。“和貓一樣。”
“比章魚強一些。”
“強不到哪裡去,紙箱子也愛鑽。”
“至少不喜歡鑽罐子壇子。”
“那是因為你進不去,你還記得那個花盆嗎?”
“不記得……”
“屁股卡進去的那次。你那時候還太小,記不住也正常。之後就再也不在外面擺空花盆了。”
“原來是這樣。”
凱爾說到這裡有些緊張,他一直在防備着媽媽冷不丁從哪個角落殺出來一個問号:你現在的情感生活怎麼樣?也就是說,你有女朋友嗎?他真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吃飯的時候她一直沒問,剛剛打掃房間整理屋子的時候也一直沒問,而現在,她東拉西扯的,時不時地往自己這裡瞥。凱爾抓住媽媽的目光很多次了,他完全猜得到媽媽想要說什麼。
“凱爾,你的感——”
“感情生活挺好的,媽,可好了。”
凱爾把住媽媽兩手的手腕,仿佛能讓她放過他别再問這個問題。
但莫拉顯然不是意大利人,把住手腕也不是把住嘴,她接着說:“噢。”非常沮喪的語氣,噢。
“媽。”
“你已經好幾年沒有和異性交往過了。”
“好幾年,說得也太久啦。明明隻有兩年多一點。而且,媽,你這樣說,就像是擔心我這幾年出櫃了一樣。”
“媽媽怕你很孤單,而且你是我的兒子,和誰相愛我都不會在意的。”
“我一點也不孤單呀,我的朋友很多,非常多,不光是地球人,還有外星人,我是正義聯盟的成員呢。”
“凱爾,和朋友在一塊很好,但無論多好的朋友,都和親密關系不一樣,你總會渴望一段非常堅實的感情,你從小就這樣。”
“媽。我隻是……饒了我吧,我不能再和其他人交往了。和我交往的姑娘都……我沒法……我懷疑我要是和紐約下水道的老鼠交往,不出三個月,紐約的母老鼠都會死光光,然後我從此解決紐約鼠患,成為滅鼠俠。”凱爾苦澀而自嘲地笑笑,“我起碼是個英雄呀,那可是我的女朋友。”
“那也不是你的錯呀。”
我到也不是過不了那道坎。頂多就是多重減速帶吧。凱爾心想。
莫拉把手抽出來,抱住情緒低落的兒子。
“你知道嗎,我前些天去中國城遇見一個大師,他說是你的命太硬,就容易克女友呢。找一個命也同樣硬的就好啦。”莫拉說,“那個東西好像叫什麼,批八字的。”
“這也太神秘啦。”
“你那小戒指不比你的生日還神秘呀?我還給你算了姻緣呢。”
“别,别。媽,别這麼迷信。”凱爾無奈。雖然他接觸的超自然事件不老少,認識的人裡面真的有人會魔法,哈爾曾經還做過幽靈呢,但母親這樣實在讓他壓力有點大。
莫拉又沮喪的“噢”了一聲。
凱爾也學媽媽這麼叫。語調像坐滑梯一樣的“噢”。
“别這麼難過啦,媽。”凱爾看媽媽這樣就順着她剛剛的話說,“什麼是命硬?總不會是人很硬吧,鐵坨一樣?我去找金剛狼相親去?超人不行,他結婚啦。”
“才不是呢。”莫拉解釋說,“命硬就是容易父母雙亡啦,自己容易出各種各樣的事故啦,自己就算不出事,身邊也總是出事啦。那個大師是這麼解釋的。”
聽起來真像蝙蝠俠什麼的。凱爾腹诽道。
“那我的命一點也不硬呀。”凱爾說,“你不是還好好的。我爸也還活着。”
“那是因為,因為……”
“他不會還讓你買轉運水晶吧?”
“啊,沒有。但是他賣開過光的佛像。我沒有買,就走了。他算命十塊錢,小小的一個挂鍊卻要八百呢。”
“我猜這是個騙子。”
“可是他算得可準了。”
“他算到我今天會回來沒有?”
“這倒沒有。但是,他說你就快找到喜歡的人了。他算姻緣的時候我就記住這麼一句話。”
凱爾心想,媽媽呀,這是個騙子。我都三年沒有找對象啦,今年就能找?就快是多快?你把手給我,我看着手心的紋路,也能給你來一套一套的:你的生命線和事業線能連成史酷比,他的生命線和智慧線能連成小豬佩奇。
他怎麼不說我什麼時候發大财呀?他能算到我在小巷子後面撒個野尿就被外星人選中,一飛上天變成綠燈俠了嗎?
當然,凱爾沒有那麼說,他說的是:“十塊錢唠唠嗑,也還挺劃算的。”就當是心理醫生,是挺好。既不用預約,收費也不貴。
說完,凱爾的手機在兜裡震動震動。他也不想再繼續說下去,就轉移話題道:“媽,有人找我。我也整理一下自己的東西呢。”
“好吧。”莫拉說。“對了,正好你回來,明天陪我去宜家怎麼樣?我想買一個櫃子,一個人又不好組裝。”
“沒問題呀,媽。”
“真是的,沒有個伴,你該怎麼組裝宜家的那些東西呀。”
“我可以用燈戒。”凱爾變出一個綠色的人,得意道,“難不倒我。”
“難倒我啦。”莫拉說完,離開了凱爾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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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死一隻漢堡包 15:46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抱歉抱歉昨晚手機沒電突然消失
還一直睡到剛才
嗚嗚 喝太多暈乎乎的,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
鲨鲨你好好哦 我也喜歡和你聊天
37
觀賞完弔圖的羅伊,心中感到些許微妙。
他的直覺告訴他,有哪裡怪怪的,但是又說不上來。
不會是凱爾開的小号吧?羅伊心想。
羅伊的判斷不是靠畫風識人,而是靠一種弓箭手的敏銳,一種在危險中磨練出來的直覺,或者換種說法:被壞女人騙出來的直覺。
但是想到傑森昨晚的樣子,羅伊又想,依這群蝙蝠的習性,傑森想必确定過了。這麼想,大概是我和凱爾關系好,看到畫漫畫的,坐标又在紐約,難免會想到同樣也從事這個職業、做這樣工作的朋友。
“喔,她還能做live2d的皮套呢。不如你也整一個,閑着沒事還能開個直播,線下皮套,線上也皮套,太齊活辣。”羅伊說。
傑森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好。
“一般約稿多少錢?”傑森問,“我還從來沒看過這種直播呢。”
“這種直播最近還挺火。約稿的話……”羅伊想到波普藝術畫廊裡的那些作品,瞎報了一串價。“可能五六七八萬?”
“喔,也不是很貴嗎。比養活你便宜多了。”
“怎麼突然在這裡捎帶上我?我那雖然也算創意工作,但不是一樣的創意工作好吧?”
傑森嘴一歪:“把你丢到斯塔克工作一年,他們武器部門不倒閉我跟你姓。”
“幾百萬美金對他們來說都是小錢,小錢。研究經費嗎,科研精神嗎,而且以你現在的水平,我再來一次,你也不會随随便便破産啦。”
“不不不,幾百萬是咱們當時錢包的上限,不是你的上限,而且現在你要是繼續亂搞,稅務局第二天就得來敲我的門,拿着我的流水問我這是要幹什麼。”
羅伊委屈巴巴地說:“哪有這麼誇張。”
當然沒有。傑森想。不過還是要說,殺人不過頭點地,惹了稅務局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就連黑面具都有在認真交稅呢。
“總之正常幹點什麼肯定比養活你便宜多了。我滴親親,一把上好的ar15也就兩千塊。你再仔細考慮考慮自己誇不誇張。”
“再批鬥我我可就走啦。”
“你快走快走。”傑森是真的想讓羅伊趕緊走,省得自己網絡發言的姿态被發現。
要是暴露,這種丢臉的極緻程度會讓他成為下一個黑面具或者紅骷髅,反正就是一點臉也沒有,幹幹淨淨。
之後他可能這輩子頭罩都得焊在臉上,以至于讓哥譚地下世界的後繼者們擔心是不是在這裡做大做強有什麼詛咒,必須得把自己的臉皮獻祭掉才好,比如黑面具啦,比如雙面人啦,比如小醜啦。
再比如網絡聊天記錄慘遭洩露的紅頭罩啦。
“你這家夥……無情!”羅伊恨恨道。
“你可快回去找莉安吧。”傑森說,“今天周六明天周日,你不抓緊她可要上學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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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脆脆鲨 15: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