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思眼含着淚水,點了點頭,她想聽見有人最後叫自己的名字。
身上蔓延開一種詭異的酥麻,那些減緩痛楚的藥物開始生效了,一起的還有那種生命消散的無力感。她的手慢慢失了力氣,最後一次吐了一些污血,在赢宏關懷中慢慢閉上了眼睛……
墓穴裡恢複了靜谧,幾滴淚水滴在了楚思思平靜的臉上,她的身體不再有任何起伏,冰裂一點一點悄悄撕扯着她,好在她再也沒有了感覺。
在赢宏關心裡,她一直是明媚的面容,即便很多人說她是瘋子,說她行為不檢,可是她明明像初生的豔陽,溫暖着自己早就冷卻的心。
像是許多軍人世家的子弟,赢宏關沒有什麼安穩的童年,練武、受傷、挨罰……身上練得不怕疼了,就扔到前線去,能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就接過祖輩的衣缽;爬不出來,就刻在牌位上。
十幾歲的時候,他結了婚,一個陌生而溫柔的女子,說不上喜歡也不說不上不喜歡,兩人聚少離多。
在東海戰場上,他收到了妻子難産身亡的消息,還沒和她說過幾句話,就陰陽兩隔。更沒來得及憂傷,一場慘痛的戰役又奪取了自己所有的親人。
自那之後,他就變成了一座山石,默默地打着仗,閑下來就看着春去秋來。
他的人生變得沒有顔色,隻剩下自幼被灌輸的保家衛國的本能,他不善虛與委蛇,極度厭煩着京城的一切。偏偏在那春日裡頭,被召回成了新的驸馬,似乎也沒辦法拒絕。
初見符姬他有些厭煩,覺得此人聒噪的很,一直說着什麼朝局什麼天下的。他記得妻子都不曾跟他講過這麼多話,滿是嫌棄地要她住嘴。
“婦道人家,談什麼局勢?!”真是無禮啊……
然後,他就讓符姬狠狠甩了一巴掌……
“你覺得婦道人家不能說這說那?!你們哪個男人不是從女子身子底下爬出來的?!”
赢宏關頭一回被震得呆愣住,看着符姬放聲大笑着,直到笑出眼淚都沒停止。那如火一般的肆意妄為和她身後的那片春花融為一體……
他開始不自主的把目光時時鎖在這個妻子身上,她會哭會笑會大罵糟糕透頂的大泱,他總感覺自己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靈魂,帶着他沉淪在不願醒來的夢裡。
這個冬日很冷,墓穴裡更冷,如今美夢碎了一地。
眼淚流幹了,他隻能默默起身,不停地掏出備好的幹淨帕子,一點一點清理着烏黑的血,他的陛下要走的幹幹淨淨的,那些世俗的污濁不應該沾染她分毫!
攤開她的手掌,擦拭過一條一條掌紋,撥開沾黏在面頰的發絲,一點一點化開黏結成塊的血污……習慣執刀的手化作綿綿的情誼,可是啊,符姬或者是思思,不會有任何回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