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要放在掌上、距離僅剩零點一毫米的一瞬。
——“滾。”
啊。
什麼都看不見了。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
怎麼這樣!
身上的每個骨頭都如同被啃食到分崩離析了一樣,如果說□□可以化為藥材躺在帶有凹凸軌迹的藥碾裡,那麼這種痛苦的程度就是被如車輪一般的圓盤碾軸一次次地壓過,緩慢而折磨。
明明沒有死去、明明沒有死去。
隻是在持續重複着身體被撕裂、被修複掉的感覺。
看不見的黑暗擁擠上來了,蠕動着、試探着卻不敢确切地用進食的口器觸碰珍貴的食物,另一股混沌的力量懲罰一般地撕扯着,比之前任何的一次都要痛苦。
不應該這樣的。
住、住手,求求了,住手。
“可以啊。”沉重磁性的聲音如此居高臨下地回答道,随口的同意都像是恩賜。
眩目的感官,掉進溫暖的鹽水裡浸泡的滿足與痛苦感,溺斃的口舌,眼前如同電子熒幕斑駁壞掉的混亂線條,扭曲狂舞的畫面碎片。
啊。
窒息掉了。
如同山崩地裂一般猛烈的動靜從周身的縫隙裡洩露出來,這麼形容并不确切,從零碎的骨骼裡溢出來的是完整的結界領域,包裹住了碎裂的軀體。
又……回到這裡來了。
失魂地躺在地上的少女模糊地感知着變換掉的世界,如同被破壞掉了的渾身沒有任何知覺的人偶,雙眼空洞地看着天上。
啊啊啊,我明白了,這就是對我的懲罰嗎?
是因為我小時候未經允許偷吃了一個酒心巧克力嗎?
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的密閉空間,但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類型,如果硬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前者充滿了被不見者窺伺的畏怖,屬于此下的空間更有着已知卻仍舊恐怖的、難以喘息的壓制感。
“很喜歡躺着的感覺?”冰冷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嗯……還好啦,這樣完全不用想任何事情,或者說完全可以想任何沒有營養也沒有價值的嘈雜的事情也出奇地很不錯呢。
等等。
這個聲音……
幾乎是反應的本能,少女睜開雙眼,猛地呼吸一口,胸膛随着用力的方向向前遷起,如一條自水面躍起的渴水的魚,自地面坐起。
因為過度呼吸咳嗽着,嗆出淚花。
啊啊啊,糟糕了!怎麼辦。
艱難地動了動手指,沒有任何傷痕出現的軀體仍舊健康如初。
少女滿頭是汗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桃紅的眼眶淬着晶瑩的淚珠。
乖巧地拍了拍自己的雙頰,像在提醒自己不要再發呆,微微的狼狽中,小紅恭謹地鞠躬,照例問好道,帶着不自覺的慌亂:“宿傩大人。”
兩面宿傩偏頭看着她,坐在高高的禦座之上,雙眸冷若冰霜,冷峻的面容上禁忌的環狀紋畫古樸而禁忌,讓人想起狩獵巡視的黑袍君王。
“晚、晚上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或者說腦子裡現在比較混亂的夏油小紅這樣懷揣着善意打着招呼,雖然眼前的詛咒之王也是那群令人煩惱的異能力中的一員,但是至少比繼續在黑暗中遭受磨難要好。
“我是……死掉了嗎?”所以才會再次回到這裡?
少女小心翼翼地提問,從上方看就像探出腦袋揣摩主人神态的貓貓。
不知道是哪裡觸及到了他愉悅的點,禦座上的君王肉眼可見地心情好了很多,伸出一根手指,漫不經心地回答道:“不算吧。”
“嗯?”這種模棱兩可的回答讓少女不太能夠分辨自己的狀态,身體已經沒有甚至可以消磨掉理智的疼痛感了,掐一掐自己的臉蛋也能夠感覺到實際的感覺,她迷茫地說:“那我是睡着了嗎?”
“也不算。”兩面宿傩冷淡地回答道。
他好像心情不好。
“那……”沒有搞清楚狀況的小紅有點猶豫該不該繼續問。
其實到現在她也沒有那麼地好奇了。
“你又不記得了?你是什麼隻有氣泡在其間存在的海綿,需要我捏碎了才扭動兩下?”他冷冷地觑來。
“什麼?哪、哪一部分呢?”小紅結結巴巴地道,忐忑地擡起眼睛,對上他不帶感情甚至于莫名凜寒的雙眸,“嗚,對、對不起宿傩大人,剛才實在是太痛了,我還是記得……大概。嗯,小紅會很努力很努力地回想的,請稍微憐惜一下我不要捏碎我了吧?”
高大冷峻的男人罕見地頓了一下,盡管已經對她很好被拿捏的态度習以為常,無論從什麼方位哪裡都看不出她厲害的脾氣,但仍舊覺得揉捏她是蠻新鮮的感覺。
千百年前他的屬下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人,多到數不勝數的、怯懦着因為被絕對力量壓制着所以沒有選擇餘地的奴仆,他們通常站在不起眼的地方,進貢着珍馐美食、銀飾珠寶、美人仆婢的漆金香車排成長長的車隊,禦座上的聲音稍大便蜷縮着身體匍匐下去,連肩膀都在顫抖。
那時候的他是什麼反應來着?
厭倦的吧,這樣沒什麼逗弄意義、反應也千篇一律都是畏縮着啜泣的蝼蟻甚至都不太有機會入自己的眼,隻是施舍一眼都算是最大的恩賜了。
她與他們又有什麼不同呢?
……
沒意思。
他掀眸,修長的手指有規律地點着禦座的扶手,冷聲道:“下次别什麼人都跟着走,誰給你些好處、加些糖分就可以被滿足地牽着走嗎?未免也太愚蠢了,你。”
連那種東西也按耐不住了啊。
醜陋的、來自異界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