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萬莫渾身染血而濕漉的用劍支撐着自己,眼神已經有些喪失意識般的模糊,可他仍然狠狠瞪向茉雲的劍,隻要還有一口氣在,便要和千山一起并肩站在正嘯身邊。
而此時幽戎飛身而來一把扶住了茉雲,同時他腳下也感受到了地面傳來不尋常的動靜,這是盧家軍馬蹄的震動,有大部隊快到了。
“走,他們增援來了!”幽戎頓時說道。
“我不走,我要殺了他!”茉雲已如出籠嗜血的猛獸一般,好似已然完全感覺不到傷痛,猩紅的眼眶中全然都是狠戾的殺意。
“走!”幽戎死死的拉着茉雲往山路撤退。
“我要殺了他!”茉雲身受重傷最終拗不過幽戎,被他強行拖走了。
千山遲疑了片刻本想攔住他們去路,可萬莫完全無法支撐的倒在地上暈厥了過去,正嘯立即側身去扶萬莫,千山也馬上丢開了劍一把抱住萬莫,正嘯旋即為他封住幾處大穴。而此刻正嘯也體内波濤翻湧,他已克制不住寒毒的入侵,捂着胸一口鮮血噴出。
“少主!”千山吃驚的喊道。
這時滄海率隊到了,飛身而下馬上扶住了正嘯,正嘯亦頓時失去了支撐倒了下去,他以為自己好像失去了意識,可是耳邊卻還在響起茉雲癫狂的吼聲,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這一聲聲就如同萬箭射來。而自己也沒有失去意識,因為自己還能體會什麼是萬箭穿心。
若辰站在對岸,雖然茉雲未得逞逃竄而去,可看見她消失在山林,他那如星辰般澈亮的雙眸,隻剩下了空洞無神,腦中空白而麻木,全身隻剩下一種感覺,那便是錐心刺骨。
一路上所行之人皆痛而不語,似乎連責罵、怨憤的氣力都沒有了,若辰坐在馬車裡,看向躺在一旁的正嘯,不知為何紅了眼眶,漸漸兩行清淚落了下來。
若辰頓時忍不住質問道:“老天何以如此待你!”
正嘯似乎聽見了若辰這一字一句,字字泣血般的控訴,可他沒有睜開眼睛,這人世讓自己太累了,都不想睜開眼睛看一眼……
而幽冥帶着茉雲回到了密營的莊院,厄戎請了最好的醫師為她包紮了傷口。
密營跟去的密探來厄戎處彙報,彙報完事情始末,看向厄戎居然有些言辭閃爍,欲言又止。
“有什麼就說!”厄戎沒好氣的怒斥道。
“是,大将軍,方茉雲好像沒有問題,她其實幾近得手,出劍也是決絕而未留半分餘地,若不是幽戎将軍遲疑,她便已然殺了盧正嘯!”
厄戎端起桌上的烈酒喝了一口說“此事我知道了,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
“是!”密探彙報完便告退了。
厄戎長歎一口氣靠着椅背,幽戎比他小了一輪,自己也算看着他長大,這小子自小便天資卓絕卻也格外一根筋。
峑戎出生的男孩自幼便要入武營學習刀劍騎射,他上馬能騎,握劍便能戰,聰明絕頂且劍術天賦極高,可當上官下令要他們斬殺面前動物之時,隻有他非要問句為什麼?無論被如何責打和嚴懲,他總要問個緣由!
直至他成年入了暗營也是這般倔,他若應了,他能完成其他人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可他不應之事,你殺他亦無用。而且在幽戎心中一直耿耿于懷便是家人陣亡之事,他更深深内疚的是自己兄長明明剛大婚,按照峑戎軍法,長子未有子嗣之時可不上戰場,皆因他不肯入軍,他哥替他去的……
深夜茉雲拿着一壇酒坐到了月下,用一隻手艱難的倒入酒碗中,此時一隻蒼勁有力的手給她攔住了酒壇,茉雲擡目望去,頃刻間怒火中燒,操起酒壇就往他頭砸去,而幽戎卻樂了,一個轉身躲避開,酒壇砸在假山上砸個粉碎。
幽戎站在月下一臉邪魅而不羁的笑容,手中端着一壺好茶:“正好,有傷喝茶挺好!”
“廢物!”茉雲沒好氣的沖着幽戎吼道,厄戎遠遠的靠着柱子抱胸擡目看着,居然也被逗笑了,幽戎這輩子被罵不服命令,古怪執拗甚至愚不可及都有,但是确實從沒有人罵過他廢物。
“方茉雲,你當真是半絲女子的氣息都無!”幽戎笑笑往酒碗裡倒着茶說,受了如此重的傷,她似乎一絲痛楚都感受不到。
“虧我還以為你是個人物!”茉雲端起喝了一口那碗中濃烈的茶歎息道,“原來你不過是一個遊魂,終歸不知何處置此身,何處是故人!”
幽戎放下壺的手停住了,厄戎亦站正望向他兩的背影。
月光照耀着茉雲那張略顯蒼白而決絕的臉,她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我若在京城殺了你就好了,不至于讓你再在人世颠沛流離。讓一個如此血肉模糊的靈魂,還終日想着如何捧花獻給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