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衆人屏息靜待,手緊緊握着引線,絲毫不敢松懈。火藥整齊地堆在山間的隐秘角落,周遭都充斥着壓抑,每個人的眼神中都透着凝重和決絕,仿佛連呼吸都化作了山風的回聲。
東方破曉時,敵軍的腳步聲像雷聲一樣漸漸靠近,遠處的火光映出他們密集的陣列。茉雲握緊了佩劍,冷冽的晨光映照在劍上,宛如她此刻的決心。
她緩緩俯瞰這将士們,低聲說道:“等我一聲令下,燃線,撤離,城中集合。”
沒有更多的言語,也沒有多餘的表情,每一個人都在等待着這一戰被點燃,山風都變得寂靜,似乎連天空都屏住了呼吸。
“将軍,峑戎大軍已經到達山下!”山下的哨兵發出了約定的信号聲,黎明之時山下揮舞的旗幟顯得格外鮮紅。
茉雲目光如電,快速掃了一眼山下。隻見山腳已經隐約可見黑壓壓的峑戎鐵騎,他們如潮水般湧動,顯然很快便會沖入山道。
她立于山颠稍等了半刻,确定了最佳時機,立刻發出了他們約定的點火信号聲:“點火!”
士兵們迅速按照命令行動,但就在此時,一塊山石因為炸藥的重量突然崩落。連同炸藥也一起滑落,眼看滾入山道密林中。
“那堆火藥要是沒點燃……”陸潤吉大聲喊道,急忙要飛身去尋。
“退後!按軍令點火帶領衆人撤退!”茉雲一聲喝令,她忽得一躍而下,話音劃過之時,她已經一躍而出墜入了叢林。
峑戎鐵騎的先頭部隊已經逼近山腰,風中傳來了戰馬的嘶鳴和士兵的呐喊聲。
“撤退!”潤吉點燃了引線命令道,火花順着繩索迅速蔓延而去,“将軍,快走!”
山道上的沒有傳來茉雲的回應,陸潤吉頓時滿眼漲得通紅,可是最終還是咬牙按照軍令退下,帶領隊伍撤離。
就在引線即将接觸到炸藥的一刹那,“轟”的一聲聲巨響,他好似還眺望到驚天的火光和濃煙中,茉雲的身影往火光而去……
就在他們安全退到後山腳下的路上,裴山又傳來一聲震天的巨響。火光沖天,巨大的轟鳴聲回蕩在山谷之間,整片山體一直在劇烈震動,無數的巨石從山頂滾落,砸向山道,将整個山路徹底封死。
峑戎大軍陷入混亂,戰馬嘶鳴,士兵們四散奔逃卻無路可擇,隻能面對前方的煙塵與碎石面露絕望。
“方将軍!”陸潤吉回頭看向山頂吼道,卻不見茉雲的身影。煙塵散盡,裴山上毫無生氣的一片死寂,隻有燃燒的火光和落石的殘骸映入眼簾。
“将軍!”任陸潤吉和衆人嘶聲裂肺的喊聲,卻無人回應。
驚天動地的炸山行動成功了,峑戎大軍被徹底阻斷,他們無法也不敢在亂石墜落的山中繼續前進。然而,那道挺拔的身影,卻消失在了裴山的煙塵之中。
而裴橋關卡的城門前,陸潤吉帶着隊伍緩緩靠近。每個人的神色都如覆了一層灰,步伐沉重,像是從絕境中爬回來的亡魂。
他們一進關,蘇雲青遠遠看見他們,快步上前,目光焦急而迫切:“方茉雲呢?”
他的聲音微顫,帶着不敢确認的希望。然而,隊伍中無人回答。陸潤吉低垂着頭,眼中泛着淚光,嘴唇緊抿,壓抑着這不堪承受的痛楚。
蘇雲青聽不到回應,整個人呆滞在原地,臉色蒼白,老馬猛地抓住陸潤吉,怒不可遏。
“你們怎麼能丢下茉雲!”他的怒吼在城牆間回蕩,震得人心神俱裂,他轉身大吼:“開城門!我去找她!”
守城的士兵目光不自覺地落在陸潤吉身上。陸潤吉緩緩擡起頭,聲音雖低,卻透着堅定:“方将軍下令,沒有她的命令,不可以再開城門。”
老馬的怒火又竄上頭頂,他直指陸潤吉,怒目圓瞪。
“若她出了事,你擔得起嗎?她為了裴橋來的,若在外頭遭遇不測——”老馬的嗓音突然哽咽,轉而變成不顧一切的嘶吼:“開城門!開門!”
就在這一片混亂中,關上忽然有衛兵指着外面喊道:“有人!”
衆人齊齊愣住,目光紛紛投向城外。晨曦的光芒下,一個挺拔的身影正不慌不忙的走來,姿态剛毅,眉宇間含着冷峻的風霜,卻未失半分氣勢,此人便是方茉雲!
蘇雲青的眼眶一熱,扶住了城關的石磚牆,喉間哽塞,連話也說不出來。
老馬怔了一瞬,眼中掩不住的驚喜與熱淚交織,大吼一聲:“是茉雲回來了!”
“方将軍!”衆人群情激動的喊道。
茉雲則一臉波瀾不驚的咬着手中野梨說道:“開門啊,嚷嚷什麼!”
城門緩緩開啟,寒風湧入,裴橋的衆人再也忍不住情緒,紛紛跪下迎接他們的将軍。
茉雲目光掃過這些熟悉的面孔,無語的說道:“起來起來,戰事未盡,全軍立即整軍守城!”
她的聲音如此冷靜而深沉,卻讓人聽得心潮澎湃,衆人軍心振奮的說道:“是!”
老馬迎上來,眼眶還是紅的,他擦了擦滿是皺紋的臉上挂着的淚水,語氣中透着無奈和憤怒:“你啊,總這般瘋!你若真有個三長兩短,我拿什麼跟人交代!你知道我在城裡急成什麼樣嗎?”
茉雲咬着野梨,帶着幾分不羁和無語的問道:“我能有什麼事?再說,我要跟誰交代?”
“大将軍啊!”老馬憤然的瞪向茉雲。
茉雲白了老馬一眼,随意地咬着野梨,灑脫而堅毅的往營帳徑直走去。入營帳時,秋風瑟瑟随着掀起的簾幕一并湧入,帶着關卡的清冷氣息。
她伸手打了些清水,洗去掌中和手臂滲出的斑斑血迹,看着水盆中自己略顯疲憊卻依然堅毅的面龐,眼前卻透出一絲迷離……山已崩,地俱裂,衆人皆松了一口氣,而自己的心仍若驚濤駭浪,可我僅能靜靜站在此,沒有讓任何人知曉,亦沒有任何人可告知我,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