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段路幾乎是山奈拽着她跑下來的,車停在大路上,兩人迅速鑽進去鎖上車門,任憑追過來的混混怎麼砸門都不開。
最後山奈一腳油門,猛地沖了出去。
車在飛馳,綠野轉瞬略過。
池樂以急促地呼吸,嗓子像安了刀片,每呼吸一口就疼一下,汗濕透了衣服。她自嘲地想,當年中考八百米,她都沒這麼拼命過。
山奈喘得相對平和,甚至額上都沒有流汗。
“你……你怎麼過來了?”
池樂以一張口,聲音啞得不像話,用力清了清嗓子才好了些。
“你看看手機,”他看了眼後視鏡,松下油門,“我給你打了五六個電話你都不接。”
池樂以把手機從書包裡拿出來,上面顯示七個未接電話,她把提示音調大:“提示聲音太小,我沒聽見。”
“我不是給你電棍了嗎?”山奈不解,“怎麼還被追着打?”
池樂以一下子被他問沒了聲,想笑又覺得無語。她把電棍抵在他肋骨上:“要不給你試試它的威力吧。”
“诶诶诶,冷靜,”山奈停下車,渾身扭起來,微卷的短發輕輕晃動,兩根手指捏住電棍中間,挪遠了點,“别靠我肋骨上,好癢啊。”
他尴尬地笑着,眼珠烏黑明亮,上牙露出好幾顆。
池樂以被他滑稽的樣子搞得忍俊不禁,電棍換了個方向,抵到他肚子上。
“這裡也不要,”山奈笑趴到方向盤上手捂着肚子,修長的身子在車裡有點擠,“肚子也癢。”
“你哪裡不癢?”池樂以好奇,實在不理解到底為什麼癢。
“我好像……哪裡都癢,”山奈把電棍推遠一點,一邊臉貼着方向盤,兩條長臂抱住自己,無辜又認真地建議,“要不你放過我吧。”
“沒這麼好的事,”池樂以故意闆起臉,咬牙,“我一定要讓你嘗嘗絕望的滋味。”
“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山奈眨眨眼,想再求情,卻發現了什麼,訝然,“我……電量燈怎麼是紅的?”
“對啊,”池樂以微笑,“為什麼呢?”
“呃——”山奈眼睛緩慢地轉了轉,明白了原由,他揚起一個尴尬的笑,眼睛濕潤烏黑,很是無辜,“對不起。”
池樂以揚起下巴哼一聲,背好書包:“帶我去新星文具,我要去打工。”
因為路上耽誤了些功夫,現在已經七點了,店長肯定要不高興。
*
到店門口的時候,店長正在拿着計算器算賬,餘光見她來了,頭不擡眼不睜。
“阿姨,我來晚了,”池樂以湊到她眼前,“不好意思,剛才路上有人攔我……”
“诶——”店長揚手,不讓她再說了,“不用再找理由了,這個月都多少回了?”
她賠着笑,想要解釋:“阿姨,我……”
“不用說了,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有人欺負你,你身上的傷我也見過,以前同情你,但你多次因為這種事曠工,誰來同情我?”店長打斷她,指着店裡,“店裡就放學這一個小時忙不過來,你這個時候來能幫上什麼忙?我一個月給你八百工資已經很好了,今後你不用再來了。”
店長從抽屜裡點了八百放桌上:“這八百就當我辭了你的賠償,拿着走吧。”
池樂以站在原地,無地自容。
這個店長确實已經很照顧她了,但人家不是做慈善的,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她不能要這麼多錢。
她拿出手機找到原主的賬單,算了算這個月應該拿四百七,于是從八百裡點出四百七揣兜裡。
“對不起,”池樂以道歉,“阿姨,我走了。”
“等等,”店長一直看着她的動作,見她要走,下巴指了指台子上的盒子,“把那個拿走。”
池樂以奇怪,拿起一看,是一盒消腫的藥膏,沒有開封,還是新的。躊躇半晌:“謝謝阿姨。”
她也沒客氣,放進書包裡。
山奈不知道為什麼沒走,還在外面,看她出來這麼快,很驚訝:“幹完活了?”
她歎一口氣:“以後都不用幹了,被辭了。”
山奈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為什麼:“那你打算怎麼辦?”
池樂以環顧四周:“再找個吧。”
天色不早,山奈不可能陪着她找工作,兩人揮手作别。
這裡明顯是個鄉鎮,街上塵土很多,街邊全是二層小樓,在自家下面開個小店。
此處人煙稀少,開着的店客戶也不多,隻有文具店因為距離學校較近,生意較多。
池樂以把所有開着的店都問了一圈,卻沒有人願意收留她。無奈,她返回學校。
八點正是夜生活的開始,宿舍裡的學生追逐打鬧,很是鬧騰。
一天下來池樂以身心俱疲,隻想快點洗澡睡覺。
但是當踏進二樓的時候,她敏銳地發覺,很多人都在看她,且伴随着竊竊私語。
那不是友善的議論,而是一種旁觀又同情的态度。
池樂以立刻停下腳步,轉身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