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臨時變動,總督府上下一片混亂。
朝裡望去,府内還有些許沒有前來迎接的仆從,都像是屁股後邊被點了炮仗一般,上蹿下跳,收拾着府上的陳設。
“唔,原來是住在總督府,本宮還以為是住在劉大人在别處的溫泉别院呢。”二皇子随意地瞥了一眼裡面,而後又壞心思地對着老老實實跪在原地的劉民說出這句話。
“殿下說笑了,臣隻是一介小官,托陛下和殿下的福,才能靠着每個月的俸祿吃飽肚子、養活臣這一大家子,臣在朝即為民辦事,因此大部分攢下來的積蓄都用于救濟災民,不曾有剩餘的閑錢來購置别院。”劉民低眸沒有看二皇子,一副謙遜的姿态。
可惜,他沒有上當,孟漣瑜想。
不愧是能爬到江南總督這個職位的老狐狸精。
雖說出門迎接的家眷中隻有總督夫人與幾個孩子,可是朝内走去,孟漣瑜仔細地觀察那些緊閉的門窗,卻看見許多被微弱的燈光映在窗上的身影以及幾聲極小聲的悶悶的哭鬧聲。
那些身影,纖細、散着長發,頭上似乎還戴着簪钗,孟漣瑜一眼便确定了,那是女性的身影。
而那些哭鬧聲,大多是小孩。
“哼,這個劉民,年近古稀,竟如此不知檢點,妻妾成群啊。”孟漣瑜心中嗤之以鼻,胸口泛起一陣惡心。
劉民不疾不徐地走在二皇子的側前方引着路,走向為二皇子以及其他人安排的住處。
據孟漣瑜的觀察,黑夜裡,這總督府雖不比剛才的客棧能“閃瞎”雙眼,卻也格外别緻,每一處花園與湖景皆打理的得十分清雅,而且面積也十分廣闊,說是建在江南的“禦花園”也不為過。
天高皇帝遠,這些官員也沒在怕的,更何況世風如此,即使再大的鋪張,也不會招來多大的麻煩。
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在這個時代,錢能買權,自然,權也不會蠢到将錢棄之門外,反而會打開大門歡迎。
因此,這些官員不用避諱,他們大膽地展示自己的家财萬貫,那些聰明成精的人明白,自己越是這樣,他們的上層越是用得安心。或許如此一來,他們向世人展示了跨越階層的方法,可是,沒有一個官員會害怕,因為百姓們最多也就到“知道”這一步了。
他們知曉一切,他們一無所有,他們無可奈何。
一直到孟漣瑜回到自己的房間裡,讓朝晖在門外死死守着,她才将袖口中藏着的紙條拿了出來。
孟漣瑜小心翼翼地打開紙條,上面寫着“今夜子時,蓮風樓見。”
蓮風樓——便是方才那位女老闆的客棧。
孟漣瑜看到紙條上的内容之後,心中疑惑。
這個紙條看樣子是早就寫好的,說明這個女老闆早有圖謀,想要将這個紙條給人。
可是,自己跟這個女老闆素未謀面,她又怎會未蔔先知,突然給一個從來不認識的人呢?
除非,這個女老闆隻是想要将這個紙條給從京城中來到這裡的人,無論是誰。
那她又怎能保證,這個紙條會交到能遵守她的指令,而不會反手舉報給總督的人呢?
這一連串的困惑,讓孟漣瑜蹙起了眉頭。
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這個神秘兮兮的女人,内心所想一定是與這些官員分開為伍的,甚至,可以大膽地猜測,她會與江南繁榮的表象下真實的江南暴亂有關。
這個蓮風樓女老闆,一定是此事的突破口。
于是,孟漣瑜起身,朝着門外喊道:“朝晖,你進來一下。”
朝晖應聲開門走了進來,她臉上的神情甚至比孟漣瑜更為緊張。
“朝晖,我今天淩晨要出去一趟,不能被任何人發現,掩護的事情就靠你了。”孟漣瑜正色下來,給朝晖交代道。
朝晖聽了這話,先是答應了下來:“大人放心,朝晖一定辦到。”
而後,她又像是困惑一般,問道:“恕朝晖多嘴,大人今夜要去哪?”
“唔,我要去趟咱們剛到的那個蓮風樓,有些事情要處理。”孟漣瑜說道。
可是随即,她瞥到了朝晖緊鎖的眼神與眉頭,警惕到風吹草動都會牽動朝晖的心弦。
孟漣瑜看到她這幅不放心自己的樣子,想到可能是某個人又叮囑什麼了。
于是她歎了口氣,走上前來拍了拍朝晖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說道:“沒事,我都跟你說了我在蓮風樓,要是有什麼事,你也能找到我不是?”
“可是......”朝晖猶豫道。
“這樣,如果我兩個時辰内還沒回來,你就來找我。”孟漣瑜囑咐道。
“謹遵大人旨意。”朝晖一低頭,最終爽快地回答道。
子時的打更聲剛響,孟漣瑜便站在了蓮風樓的門口。
幸虧朝晖的功夫,可以讓孟漣瑜從隐蔽的屋檐翻出總督府,不然的話,憑自己蹑手蹑腳的小伎倆,分分鐘被侍衛抓到。
孟漣瑜呼了一口氣,而後擡頭,看見了蓮風樓的牌匾。
不久前,“蓮風樓”這三個字還熠熠生輝,散發着紙醉金迷的金光,可是現在,它早已隐沒在無邊的濃霧與黑夜之中,顯得陰森可怖。
孟漣瑜擡手想要敲門而入,“吱呀”一聲,門沒有上鎖,輕輕一推便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