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國淮國,便是安國眼下勁敵。兩年前,曲秾還在軍中名不見經傳,淮國任命庶出公子無暮為将,後來他戰敗被俘,被關入軍牢為質。
曲秾疑心有鬼,叫獄卒打開隔壁牢門,預備進去瞧瞧。她将蠟燭擱在一旁,微弱燭光中,隻見那喬無暮身陷囹圄,神情卻透着從容,倒像被請來喝茶的。
曲秾還兀自觀察着,喬無暮率先開口道:“曲将軍好生了得,不費一兵一卒,甚至兵不血刃,便将通敵逆賊盡數拿下。這般手段,可否教教在下?”
什麼手段,曲秾想,多看點電視劇你也可以,她不過借着系統的優勢稍微發揮了一下而已。
曲秾道:“想拜師學藝,隻有願景可不行。淮國公子如今恐怕連束脩都付不起吧?”
說着她走到那質子跟前,拿指節勾起對方下巴,審視起對方那張臉。長久關押下,他輪廓略顯消瘦,不見天日的皮膚透出蒼白,但眉目周正,鼻梁挺拔,能看出骨相很好。
曲秾起了捉弄人的心思,手指若有似無地拂過他臉頰,道:“或者你想憑借這張臉上位?你覺得我看上去像個斷袖麼?還是我看上去缺人暖床?”
喬無暮也不反抗,任由她調笑,道:“曲将軍是安國軍營近年來晉升最快的新秀,可在下以為,古往今來孤身一人打天下的屈指可數,如今惶惶亂世,若無同盟,曲将軍的仕途恐怕會短暫得仿若昙花一現。”
真是凡人之見,曲秾想,她是魔,才不在乎這幾十年的仕途亨通。蟄居行伍不過是最穩妥的法子,不擾亂凡間秩序也不妨礙凡人命數,到時實在行不通,她還可以直接闖入王宮,奪了那尋龍尺。
“即便如你所說,我也沒有必要選擇敵國之人為盟友,何況還是個連行動都受限的階下囚。”曲秾話語毫不留情,動作卻莫名輕柔,替對方撥去臉側的碎發。
喬無暮繼續道:“做不成盟友,還可以做尋常之友。若曲将軍交了我這個朋友,以後戰場相逢,也不會如仇敵見面分外眼紅。凡事留一線,畢竟不會有人永遠都是階下囚。”
他那身處逆境依然盡力争取的精神,曲秾是欣賞的,但她還是覺得對方這盲目自信有些不切實際,道:“你的意思是,若我鐵了心不交你這個朋友,以後你我二人見面,便要拔刀相向了?你也要保證你日後拿得了刀才是……”
鎖鍊發出琅琅聲響,喬無暮擡手覆住曲秾手背,囚服單薄,他手心溫度倒不低,像塊灼熱的炭。
喬無暮低聲道:“不,我不殺女人。何況是你這樣非同尋常的女子,殺一個便少一個,豈不可惜?”
這台詞有些熟悉,曲秾眼睛霍然睜大,突然想起了什麼。
喬無暮……這不是《思晏華》裡男主下凡後所用的名字嗎?眼前這小子是那天神男主雲無暮!
曲秾随後又想起,原作中自己便是死于他的仙劍之下。她不禁甩開對方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若此時殺了他,自己是不是就能完全避開死亡結局?
感受到曲秾眼中升起的殺意,喬無暮立即道:“為表結交誠意,此事我不會外洩,還請曲将軍放心。”
曲秾很快又鎮定下來,她想男主如今失去天界記憶,以一介凡胎曆劫,滿心想的都是怎麼擺脫囚禁、重返故國,根本分辨不出什麼魔族天族。
曲秾沉吟片刻,立即調轉策略:“淮國公子盛情,我曲農便交了你這個朋友。”
說罷她走出牢房去接怯月。回營帳後,确認周圍無其他人,曲秾附耳對怯月道:“天亮前避開耳目,替我從牢裡撈個人出來。”
“什麼人要這樣偷偷的?”怯月疑惑。
“淮國質子,變數之人。”曲秾道。
怯月有些訝異:“那人眼下無甚大用,可畢竟身份特殊,若被卓亦旋那厮知曉,又會想方設法對你我不利了。”
曲秾道:“所以要悄悄的,偷梁換柱也好,把人悄無聲息帶來就是。”
怯月在她座下受教多年,對她一向順從,此刻有些犯起難來:“這麼短的時間,去哪裡找個長相相似的人出來頂替呢……”
“也不必找活人,”曲秾想起喬無暮那筆直闆正的坐姿,勾勾嘴角道:“找個和人差不多大的鐘也就行了。”
怯月沒聽清,道:“師父說什麼?”
“沒什麼,你去吧。”曲秾正色。
怯月很快把人帶來了,營帳比牢房亮堂,曲秾能更清楚地打量喬無暮此刻形容,他身上囚服沾了污濁、又磨損多處,低眉順眼盯着地面,半張臉隐在蓬亂的頭發裡,看着還挺可憐。
怯月問:“師父,人是帶來了,但您想怎麼處置呢?”
曲秾打量完畢,道:“太髒了,先洗洗,再随便找件衣裳給他換上。”
“多謝曲将軍。”喬無暮說完擡頭,看見怯月臉上明晃晃的不悅和敵意。
怯月走過去,趕牛馬似的推搡着喬無暮,道:“走,到河邊去——”
“去河邊作甚?”曲秾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