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指揮所有人退到禁區之外,在衆人散開之前,明石愛理看了眼舐岡,他們距離不遠,正常音量說話都能聽見,她沒頭沒尾地說問了兩句:“别讓我感到無聊啊。右腳大力射門?瞄準的左上角還是右上角?不打算換一下花樣麼。”
舐岡了心裡一驚,那正是他最擅長的射門的方式。
說完這句的明石愛理就安靜地退回門前做撲救的準備,有些守門員在撲點前會故意做一些大幅度的預備動作來影響點球手的心态,但她的反應似乎不鹹不淡,跟每一次正常撲救沒什麼兩樣,隻有緊緊盯着他的視線才宣告了一點不同。
舐岡把球擺好後下意識想用假動作混淆視聽,對方卻眼都不眨一下地盯着他的眼睛,毫不為此所惑。
果然。舐岡确定了。對面的守門員已經勘透了他的射門習慣,作為一支球隊明面上的戰術中心,他被人研究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不排除是一種刻意威懾,不過看她三番兩次做出準确預判,又一語道破他的進球方式,怕是确實做了完全的事先工作。
……那句話,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兩人過久的僵持反而讓愛理微微笑了起來,這個笑容是沒什麼溫度的,似乎無聲在說:現在,你準備怎麼做呢?快點給我驚喜吧?
舐岡了沉着臉,并沒有因為對方恍若實質的壓迫感而放棄自己的慣用腳——盡管真的有一瞬間他為此動搖,在裁判的催促聲中,他幾步助跑盡量一腳壓出一道逼近死角的弧線,弧線下落時伴随着輕微搖晃,很難分辨落點。
這招也是他最近在原先大力射門的基礎上苦練的,成功率跟下落點一樣飄忽不定。如今賭一把竟是成了,左右隊友已經捏緊了拳頭随時準備歡呼,舐岡也露出得意的笑容。
下一秒他的笑就定格在了臉上,這個認為必進的球被一隻手托住。明石愛理在他射門時同步開始移動,撲出的方向跟他球落下的方向一緻,但落點飄離了一點,誰想她展現出了變态的滞空能力——靠,她以前打籃球的?!在空中硬是轉了半個向,輕輕一托,球越過橫梁出界無效。
明石愛理落地後歎了口氣:“你該相信勸告的。”
她點出對方習慣後,舐岡還是堅持了自己的那一套,明明變一下說不定還能打個措手不及。她幾乎從不說謊,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人都不信她。
舐岡現在終于明白了,這支球隊最後一塊的拼圖原本在這裡。前有玲王·凪前鋒組合的見縫插針,後有明石愛理的高接低擋,其他人的高度配合,這些都讓這支名不見傳的球隊變成了一塊難啃的骨頭。
但沒到最後一刻,舐岡也不認為自己會是那個失敗者。他們仍有機會!
比賽到了後半程,明石愛理明顯感到突破到後場的球變多了,白寶是打不了消耗戰的,平均體能拼不過青森拉拉田,時間拖得越久失誤率就越高,隻憑玲王一個人穿針引線遠遠不夠。
時間越逼近結束,對手沖得越厲害,仔細一看對面門前都快空了。明石愛理卻是沒這個空閑去同情自己孤立無援的同行,門前人多的時候最危險,她不光要防對手還要防隊友,直到最後一分鐘她都還在應對一波波攻擊。
她抱住某個偏門角度的補射,生怕滑出去再來一下,結果一頭栽進了球網裡。這時比賽結束的哨聲終于響起。
在歡呼和叫好聲中,明石愛理喘了口氣,把球丢出去,有些狼狽地歇力,躺在地上隻想好好歇歇。
她半個人都栽進了球門裡,在心裡撫慰自己:好!表現得太好了!今天回去就問問老爸能不能吃燒烤……不對,等會應該要去慶功宴,還是去問玲王吧。
她滿腦子都是三線肉和牛五花,在外人看起來卻像累癱了,此時離她最近的人是舐岡,黑皮少年不甘的影子落在草皮上,滿頭大汗地瞪着她。這視線過了一會才會明石愛理接收到,舐岡了表情是那麼複雜,既不像是搭讪時那麼僵硬羞澀,也不像是互放狠話時的惱火别扭。
她幾乎以為他要伸出手來了。
“哎喲。”
牧原陵太郎沒敢自己單獨過來招惹大幾率會發瘋的守門員,朝球門跑了幾步又硬生生折返,中途被拉着狂抱慶祝耽擱了一會,扯着幾個隊友勾肩搭背地過來,看着眼前的場景,瞬間了然。他出聲吸引兩人的注意力,又在走近的下一刻故意一屁股把舐岡了頂開。
他們的出場也讓明石愛理的注意力分散過來,眉毛抖抖,爬起來準備找他們算賬了。
自知後面變身為漏鬥的中場眼疾手快地在一秒鐘内完成了使眼色、狂鼓掌、胡言亂語地開始誇獎守門員大爹的一系列舉動,帶動隊友們慢半拍地附和。
明石愛理被打斷怒氣值讀條,表情卡頓了一下,幾次想開口都沒找準時機,在旁人誇張但有八九分真心實意地誇獎中漸漸迷失了自我,露出了幾分難得的腼腆,哎呀,這個……
禦影玲王晚了一步拽着凪誠士郎過來,睨了眼他們,自然地從愛理的頭發上捏下幾根雜草:“頭上全都是哦。”
凪誠士郎吐槽了一句:“你現在好像在草叢裡滾了一圈出來。”
明石愛理瞬間情緒回溫,氣得狂翻白眼:“就是因為我滾了不止一圈啊!”
她抓了幾下頭發,努力想把草屑抖出來,被看不下去地禦影玲王牽住制止了:“揉進頭發裡面去了更難弄掉,還是等會去更衣室洗吧。今天女網那邊有加訓計劃,還沒結束哦。”
這樣說着他一隻手牽住一個,另隻手搭着液體懶人的肩膀,把兩人帶走了,完全無視了擠眉弄眼的隊友和邊去的對手。
牧原陵太郎啧啧兩聲:“溺愛……溺愛啊!”
他看了眼被他頂開後一個踉跄地上坐着傻眼的舐岡,遲來地生出那麼一兩點同情,伸出手:“兄弟,起來吧。”
舐岡了嘴角狂抽,黑着臉自己跳了起來:“誰是你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