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明石愛理的眼睛就這樣直直地看進另一個人的眼底,帶着笑意地、黏糊糊地問道:“小凜,你也離不開我麼?”
……淨是問些蠢問題。糸師凜略微不快地心想,她并非在向自己尋求一個答案,而是決斷地等待肯定。他抓過毛巾粗暴地擦了把從額角一路流到下颌的汗水,赤腳踩在地闆上向她走過去,她仍然保持着那個的姿勢,隻是稍微擡了點頭,沒有一絲防備心地、傲慢地注視着他一步步走近。
糸師凜逆光站在她面前,影子蓋住了她小半身體,深色的眼睛裡倒映出模糊不清的臉,現在她看到的自己是什麼表情,這種事情糸師凜并不好奇,他正想揭露這份惡趣味的真面目時,訓練室的門開了。
“凜……啊?”
糸師凜擡手就按下門邊的感應按鍵把門合上。
“幹嘛?”明石愛理總感覺那短促的聲音有點耳熟,她一隻手撐着地闆,另隻手擡高去夠感應開關重新打開門。
緊閉的門扉從中間往兩邊退開,露出了潔世一那張迷茫的臉。一站一坐兩人對視,迷茫從一個人的臉上傳遞到了另一個人的臉上,他們心中都浮現了同樣一句話:怎麼又是你?
潔世一看看糸師凜又看看助教,搞不懂這兩個人怎麼攪到一塊去的,糸師凜臉上還殘留着強烈的不爽,助教難道說了什麼……不對,是對準我的。我打擾到他們了。
潔世一明白這層關系之後牙齒像是挨了記電鑽,生疼。他幹巴巴地說完晚上好又得到助教友好的回應後,就在心中斟酌一個不違和的理由遁走回頭找蜂樂打聽這事……
下午玲王跟士道那邊對上的時候,凜和潔也在比賽中,最終是凜拿下了勝利,他選中了潔世一作為最後那名隊友。說起來巧的是,最近看的三場比賽的比分都是一樣的5:4。
明石愛理視線在糸師凜和潔世一中間回蕩,她當然以為兩人是約好的:“也是,你們倆現在是一個隊……還沒說,恭喜通關。那你們好好聊,我先走了。”
她憂郁抒發完,瑜伽體驗過,手機也恢複正常,自覺沒什麼要做的了,幹脆給男高們騰出空間——潔世一看起來人很溫和包容,球場上的變臉也夠精彩的,說不定能跟糸師凜成為朋友……
她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潔世一的肩膀,留下一個深藏功與名的背影。
*
第二天,繪心甚八和帝襟杏裡接待遠道而來的國外top球星們,把助教也捎上了。
那些電視上炙手可熱的球星出現在面前,明石愛理禮貌性地激動了一下。沒辦法,隔行如隔山,如果繪心甚八請的是○馮、諾○爾、德○亞等等等等,她肯定二話不說扛着負責人在藍色監獄裡跑三圈。而面前這些國際賽場上的新鮮血液,不出意外的話未來有一天他們會在賽場上打照面。
現在,這些人并沒有把她放在眼裡……其實倒是挺平等的,沒有性别歧視和職場歧視,就是普通地沒瞧得上在場任何人。貨真價實的“世界在我腳下”麼?
明石愛理心想,總覺得此刻很有紀念價值啊。
在場三個霓虹人、一個法國人、一個英國人、一個巴西人、一個阿根廷人和一個西班牙人在用英語交流,霓虹式英語、法式英語、RP腔、夾雜着葡語的英語混到一起,字母表變得缺斤少兩的時候,明石愛理就釋然地放棄去理解每句話的意思了,聽得大緻明白就行。
她英語還算不錯,聽讀和口語能支持日常溝通,足球術語因為比賽聽得多,此時也不影響她理解對話。
反而是繪心甚八轉過來對她說了一句話,明石愛理反應了大半天才明白這人說的是霓虹語而不是英語。
帝襟杏裡在後面拼命地給她使眼神,她大緻懂了對方的意思,帶着看起來最年輕的兩個國際球員去他們住的地方休息一番倒時差,彩色短卷毛長着雀斑的娃娃臉是阿根廷球員帕布魯·卡瓦佐斯,一腳任意球為人稱道,近兩年逐漸被冠上任意球大師的名号。寸頭黑人少年是法國新秀朱利安·洛基。
路上,帕布魯問:“剛剛你一直在看我吧?因為我很可愛嗎?”
可愛這個詞,他字正腔圓地讀作kawaii。
明石愛理用英語回答:“我在看你的頭發,很特别,很可愛。而且你姓氏的部分發音聽起來很輕易就會讓人想到這個形容。”
帕布魯一笑,牽動臉頰鼓起圓潤飽滿的弧度,有種天然的幼态感:“你很有眼光!我是世界上最可愛的23歲男子……也隻有皮卡丘可以跟我打擂台了。”
明石愛理:“哈哈,比起皮卡丘我更喜歡仙子伊布。”
聞言,三個人和諧地笑了起來,但明石愛理知道對面都沒聽懂,也不知道在笑什麼。帕布魯對霓虹的認識也才停留在千禧年左右的潮流,朱利安明顯對這些不感興趣,她倒不是故意冷場,隻是仙子伊布她也不知道用英語怎麼說啊。
帕布魯因為明石愛理的一番話對她好感大增,主動提醒道:“得虧你是和我還有洛基走在一起呢。如果是達達或者是布萊克,看到你的眼神一定會挑刺的。”
明石愛理重複了一遍:“我的,眼神?”
朱利安終于開口:“在觀測研究對象的眼神。你也是霓虹球員麼?”
明石愛理爽朗一笑:“聽起來好像有點冒犯,不過以後說不定會更冒犯。所以我就不說抱歉啦。”
朱利安一愣,帕布魯饒有興緻地看過來。
她理所當然地說:“畢竟我是門将,未來這種機會不會少的。”
帕布魯突然領悟到了什麼:“你盯着我看是因為……”
明石愛理笑容更盛:“當然是因為可愛了。你的任意球,嗯……也很可愛。”
一時間很難找到一個合适的形容詞。明石愛理幹脆撿了個對方會喜歡的形容,想必帕布魯一定能明白她的心情。
啊,其實我還挺喜歡可愛的東西的。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