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塵在那邊站了一會,耳邊似乎還有那道悶悶的咳嗽聲。
他生病了?
一周的時間過得很快,九月一日很快就到了,霍塵早早地就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了。
然後翹首以盼地在門口等着人回來。
但是鐘表上的指針在不停地轉動,已經到了八點鐘了。
霍塵的臉一點一點地沉了下來。
說好的要來的,人呢?
保姆接了個電話,一直在說“好的好的”之類的話,剛放下電話就看到了小孩的冷臉。
“他說什麼?”霍塵走近幾步,靠近質問道。
保姆頓時冷汗都要冒出來了,這孩子一開始帶着的時候還是挺乖的,要吃飯就吃飯,要寫作業就寫作業。
但是抛卻這些事之外,他一點孩子氣都沒有,唯一情緒波動大的時候也隻是和家裡的雇主聯系時。
可是——
這孩子甚至連爸爸都不叫。
聽說還是收養的,這都什麼家庭啊……
保姆隻能解釋道:“先生說讓我們先去啊,他可能趕不回來……”
霍塵面色頓時冷了下來,沒說什麼,隻是自己出去了。
車子上已經備好了東西,司機已經在等了,霍塵一把拉開車門。
“欸?”李旭一臉懵,眼珠子微微放大。
這誰?這不是,不是……
他剛想開口問幾句,但霍塵已經把書包扔前面的副駕了,随即就一言不發地坐到後排。
李旭震驚至極,他自從福利院回來後,就沒有怎麼開過工,按照青時哥的說法,是讓他讀個成人本科,工資照發。
允了他三個月假,全在複習。
就這段時間才找了他,估計也是哥太忙了,讓幫忙接個人。
可李旭怎麼也沒想到是這小子啊,怎麼就住進這裡了?
他忍不住從車内後視鏡往後看,但是這回一個阿姨也坐進來了,神色也很是為難。
“先生總要養家的啊……”
李旭豎起了耳朵,總覺得有一些些奇怪,和這小子解釋做什麼?
霍塵低聲道,“我知道的,阿姨。”
但說完這話後,他又擡眼看向了前面的司機,面色冷漠。
李旭頓時毛骨悚然,心說你和人解釋盯我幹什麼,一下子收回了目光。
縮了縮肩膀就驅動了車子。
但腦子裡還是不由得回想自己在福利院和這孩子的對話。
陰沉沉的,總之心理不太健康。
這是李旭的第一印象。
畢竟當時霍塵是怎麼和他說的?
“這群孩子都會死掉,有的胳膊斷了,沒人治,會腐爛,死在衛生間。那對狗男女覺得我四肢健全,就會派我在半夜把他們埋在後山……”
實在是太可怕了。
小李覺得後腦勺都涼飕飕的。
瓊林小學裝潢氣派,光是停車場就一道又一道的檢查,但好在最後還是趕上了。
霍塵站在那個門口,表情隻餘冷漠。
在這裡上學有必要麼,在家不也一樣嗎?
他心情已然沮喪到了極點,顧青時似乎是那些古怪的人,但又似乎不是,霍塵搞不明白。
但他又好奇到了極點。
這個人是哪裡來的?為什麼帶他走,為什麼和他說自己也是“查理·高登”。
但霍塵的好奇欲還沒得到解答,人就已經經常不回家了,顧青時真是說到做到。
一點也不會做他的“家人”。
霍塵莫名不開心,但又不願意承認是委屈。
憑什麼不回家,沒有監護人是這樣的。
興許是垂着腦袋沮喪的樣子太過于明顯,導緻保姆都有些看不過去了,隻是拍拍人的肩膀道:“小霍呀,欸,小霍。”
霍塵煩躁至極,他整天在家裡裝來裝去的,人也沒被他“裝”回來。
“阿姨,我沒有心情不好,什麼事不能——”前端音調極其不耐煩,直到頭一擡看到了一席黑色大衣的人站在他面前,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霍塵語調硬生生轉了個彎,“不能回去再告訴我呀。”
這次夾得不是很好,有點生硬。
顧青時不由得悶笑了幾聲,随即伸了手過來,霍塵自動就擡起了胳膊,想要拉住。
“麻煩您了,您這段時間照顧他費心了。”青年很明顯不是在和他說話。
居然是和保姆握的!
霍塵連袖子都沒摸着,紅着脖子把胳膊收回去了,臉側到一邊。
過分。
“咳咳咳……那司機先送您回去了,我帶他進去就行。”顧青時似乎真是病了,霍塵忍不住地擡頭去看,直到人垂眸看了回來。
“又不是沒來,做什麼拉着臉?”顧青時擡手拍了拍人的臉,淡聲道。
霍塵冷不丁被扇了兩下,有點沒反應過來,但又覺得羞恥萬分,這又不算打。
“可、可我在家沒見到你。”
溫熱的觸感沒碰多久,對方就收手了,很短暫。
霍塵突然有些不樂意,他作為一個家長難道不再摸摸頭嗎?别人都摸頭的。
他不由得往前湊了幾步。
“太忙了。”來人這麼說道,随即就準備進去,朝後勾了勾手指,這隻是一個指示動作。
霍塵忙不疊地拉住——
“欸,你自己一個人跑過來做什麼?圍巾呢?圍巾呢?”傅斂一把攬過了顧青時,動作幅度過于大,霍塵的手指一下子滑開了。
沒牽着。
顧青時輕微地蹙了下眉,隻是道:“謝謝,我自己來就好。”
他動手纏了下圍巾,神色仍舊是平靜無比。
但傅斂仍舊是笑嘻嘻地幫人弄,大概過了有兩分鐘,他才彎腰眯着眼明知故問道:“這是哪家的孩子啊?顧青時從哪裡偷來的?趕緊還給人父母!”
霍塵臉瞬間泛白了。
顧青時有些不悅,“傅斂。”
“哎呀哎呀,逗逗他嘛!好好的不去醫院挂水,輸一半液就跑過來,你可真上心啊!”傅斂的口吻聽起來又像是稱贊,又像是夾雜着幾分陰陽怪氣。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霍塵怔怔然地看向了顧青時的手,上面果然有幾個淡青色的針孔。
原來他真的病了。
顧青時面色有些不好看,隻是說,“你先回去吧。”
傅斂有些笑不出來了,回歸了正常神色,“可以啊,但也跟我回去,你得輸完液。不是已經送到門口了?走吧,該回醫院了。”
顧青時眉毛輕微蹙了起來,難得有些煩悶,他上輩子根本就沒有交過朋友。
有些疲于應對。
霍塵立馬拽住了顧青時的手指,躲在了人大衣身後,眉眼微微垂着,做出一副瑟縮的模樣。
“不進去麼……”小聲催促道。
傅斂:“……”
“我走之前問過大夫了,那瓶葡萄糖本來就是最後一瓶,不是什麼大事,你放心。”顧青時組織了下語言,但聲調很低,停頓了下,“還有,他是霍塵,我養子,我答應他了要今天來……咳咳……”
話一下子說的太密太多,顧青時嗓子裡又湧起一陣腥氣,不由得又悶聲咳了起來。
傅斂剛想借機說上幾句,對方卻又開口了,“但我請好假了,之後幾天不去劇組,你不用去那裡找我,忙你自己的事吧。”
說完人就毫不留情地轉身走了,朝後揮了下手。
完全不需要傅斂說什麼别的話,似乎隻是通知。
這個人就是這樣,再親近也無動于衷。
傅斂臉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插兜站在原地,盯着顧青時身邊的那個如影随形的小東西。
他頂多能待幾年啊?
傅斂看了下腕表,随後擡腿走人了。
但就在他走開的一瞬間,霍塵回頭看了過去,表情陰冷,但視線堪堪錯過。
“看什麼。”顧青時拉開了霍塵的手,霍塵思緒一下子被拉回來,不自覺地想再拉。
但對方隻是斜眼看了一下他,平和拒絕道:“太涼了。”
他嫌自己的手涼!
“走吧。”溫和的嗓音響起。
霍塵心裡悶悶的,心說自己才拉了三分鐘,但又無處發作。
遂退而求其次地抓住了人的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