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師侄的話,袁仲林不由又抽了口氣。
“你确定?”他手上取着信符,視線則不住地在邬九思與其手上的丹丸之上徘徊。别說,有了師侄的話打底,再看見丹藥的時候,袁仲林竟真感受到了某種若有若無的熟悉韻味。
他再怎麼不通丹道,修為和眼界也擺在那裡,很快便意識到,邬九思說的應該是真話。
可是,怎麼會這樣?
作為一宗之主,袁仲林想得要比滿心都是對道侶的挂念的師侄多很多。薄薄的符紙已經來到他兩指之間,他卻沒在邬九思伸手來拿的時候松手。“九思,”袁仲林斟酌着開口,“你打算怎麼問?”
——天一宗内,他可以盡己所能地照顧師侄。可涉及到天一宗與其他玄州大勢力的關系時,袁仲林便不光是“師叔”,而是“掌門”了。
他的口吻很柔和,邬九思卻不會不懂其中厲害。“師叔放心,”他道,“我不過是想知道,這枚丹藥是從哪裡來的。若是什麼拍賣會,後面自然是直接去找買家。若是和前頭的斷續丹一樣,是哪個修士在外争鬥時得手,那争鬥對象總得有個說法。”
說到這兒,邬九思的話音停頓了下。
“或者,是喬長老那邊自己‘煉制’的。”他的喉結輕輕滾動,“師叔,倘若當真如此,你放心,我一定不會給天一宗惹上是非。”
袁仲林聽着,又開始覺得兒女都是債了。
“不至于,”他想了想,“真是以什麼不妙手段得來的東西,他們也不會大咧咧放到給你的謝禮裡。這樣,待會兒用信符的時候,我先出面,看那邊是個什麼說法。畢竟也是一派長老,你輩分小,不合适。”
邬九思知道師叔謹慎。他點點頭,并無異議。
事情便這麼說定了,袁仲林卻沒有立刻開口。他拾起地上的錦囊,神識在其中略略一掃,心中有了數,官話才是開口既來。
最先是道好,而後謝過喬長老送來的東西,将其中幾樣挑出來誇了幾句,斷續丹也在其中。到這兒,鋪墊便差不多了。袁仲林用一種很不經意的态度往下講,“隻是不知喬真人可否告知,這斷續丹是個什麼來處?”
他話講得巧妙。前後内容加起來,若是毫無多餘心思的人聽,便仿佛是袁仲林想與煉丹之人交流。眼看師侄點了頭,袁仲林松手,注滿靈氣的符紙從他指間滑出,化作一抹流光飛向天際。
邬九思的目光落在那點流光上,一直到眼眶酸澀、再也看不清符紙去處了,這才回過心神。
袁仲林在一旁看着師侄的神色變化,心頭繼續斟酌。
他初來的時候,師侄還毫無生氣。明明坐在那裡,活生生的,也會說話會開口笑,眼神卻是一片寂色。
現在不同了。再度追尋到與道侶的線索,邬九思的眼神明顯明亮了很多,瘦削的面頰上多出許多堅定神采。如果是從前,看到這樣的師侄,袁仲林多半是要欣慰。可現在,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九思他一定沒從天機鏡那兒問出什麼好結果。
郁青十有九九是死了。剩下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才是天機鏡上還有什麼袁仲林不了解的關竅。
他擔心師侄眼下是在飲鸩止渴。想了許久,終于說:“九思,阿青一定也希望你能好好的。”
邬九思一怔。
袁仲林已經後悔了。他從未在邬九思臉上看過這樣的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深深難過。
“我知道。”邬九思輕聲說,“但師叔,我總得知道阿青在秘境裡到底遇到了什麼。”
如果和前頭的散修一樣,玄天門得到斷續丹也是因為某個意外,那自然沒什麼好說。
可若是裡面真涉及到了阿青受過的苦楚,那他無論付出怎樣代價,都一定要為對方報仇。
……
……
龍州,朔元城,萬豪商會。
作為臨近十數城中最大的買賣場所,商會交易堂今日也是客似雲來、人流如織。站在門邊兒上、唱着“仙君裡面請”的夥計們眼神一個個都極亮,往周圍修士身上一看,便能分辨出自己引人進去後能否拿到賞錢。
“勞煩問一句——”
嗯?哪兒來的聲音?
正觀察臨近修士們身上法衣材質的黃二愣了愣,往左右一看,什麼都沒發現。
他暗暗嘀咕,興許是自己操勞太過,生出幻……“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