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由于上輩子進藤光來海王比賽時、被佐為催促去看别人的練習賽、還表演了一個當場複現棋局,登記全權交給了筒井,所以他并沒見過這個向筒井詢問的黑發少年。這家夥個頭不高,脖子上挂着一台單反相機,看上去精明但不虛僞,唯一奇怪的點是睫毛纖長得像個女生,但穿着的确實又是男生制服。
他指了指自己的相機,“可以采訪一下嗎?”
原來是個記者。怪不得記憶中的那時候光和佐為闖了禍、筒井卻沒有立即趕來救他,搞了半天是被人拉走了啊……
“我們來自葉濑中,今年是第一次參賽。”筒井輕輕點頭作為回應。
黑發少年很熟練地對他伸出了右手,聲線充滿話劇腔:“第一次嗎?難怪沒聽說過這個學校!我是佐和良中學的圍棋社宣傳組長,久原木子郎,希望能在準決賽見到你們的英姿。”
日本人見面不流行握手,筒井也一時沒反應過來,慢半拍才想起握住他的右手。
“啊、久原同學,你好!我們是葉濑中的筒井,加賀,和進藤。”
“……進藤?”
聽到這個姓氏,久原停頓了一下,好像總覺得有點耳熟。
不過讓加賀感到奇怪地揚起眉毛的,是他的前一句台詞:“你說準決賽?”
筒井趕緊出面解釋。“按照賽程,如果我們第一局對川荻中學獲勝了的話,就會和佐和良中學或是阿由中學這兩所學校裡的勝出者對局了。”
加賀看起來就很兇的樣子,萬一被别人當成是刻意挑釁就完了。雖然實際上他也确實刻意挑釁了對手——上輩子在正式比賽開始之後的第一秒就憋不住放了狠話。
“哦?那你是主将還是副将?”顯然加賀已經躍躍欲試了。
久原率先伸了伸雙手,“Don't mind!我隻是個記者,不會參賽,公平地記錄每支隊伍的表現才是我的本職工作。要是押中黑馬的話,就能寫出很棒的新聞了!”
真是個浮誇的家夥。進藤光擡頭看了看賽程表,确實,第一輪的比賽是海王中學對浜地中學,田井中學對岩名中學,阿由中學對佐和良中學,以及,川荻中學對葉濑中學。
看這個小記者的意思,似乎是自己的學校很有把握在第一輪勝出,同時鼓勵筒井三人打敗川荻。他居然能夠看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中學,進藤光覺得這少年還挺有趣。
不過,他為什麼一直看野生動物一樣要盯着自己看?
該不會是自己假扮國中生被發現了吧?!光連忙裹緊了身上那件過大的校服。
“那麼,我還要去采訪賽前的選手,待會兒見。”少年注意到光警惕的目光,連忙挪開視線,笑着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這時站在光身邊的加賀鐵男已經開始瘋狂抖腿了。
他自始至終緊張的隻有一件事而已。
“——喂進藤。你不是說過塔矢亮會來嗎。他人呢?”
海王那堆準備區的參賽選手裡,并沒有他熟悉的身影。參賽的總共也就八所學校,每個學校最多男女兩隊六個棋手,會場裡誰在誰不在一眼就能看清,如果塔矢亮出現在其中,他絕不會看漏。
“嗯。”光卻露出了那标志性的人畜無害微笑,承認道,“塔矢的話早就已經來了哦,現在他正在校長室和校長老師談話呢,稍後就會來看我們的對局。”
這轉折打了加賀一個措手不及。
“啊?意思是……他不是作為選手來?!”加賀抽搐着嘴角,“你敢耍我玩啊?小鬼!”
光連忙擺手後退三步。他已經預判了加賀的鐵拳攻擊範圍。
“冷靜一點!我本來也沒說過他是選手嘛!是你自己那樣想象的!你也說過了啊,塔矢亮是職業等級的棋手,怎麼可能對中學圍棋聯賽感興趣!”
“敢情被你算計得明明白白是吧?”加賀被筒井攔腰抱住困在原地,腦門上已經多了個大大的井字格,“有種比賽結束了别跑——!”
可是,加賀頓時更不理解了,如果是作為選手出席還算塔矢亮為了海王名譽被迫參賽的話,那不是選手還要硬來,是為了什麼?總不是來當評委的吧?!難道真的隻是想看進藤光下棋?
這小鬼到底是何方神聖?
“請各位選手回到對局區域,比賽馬上開始。”
關鍵時刻,喇叭傳來的通訊卻阻止了加賀的追問。他隻能暫且放過光,兩腿生風地噌噌走去前面的課桌旁。光和筒井也馬上跟了過去。
“一回戰開始。”
沒有選手宣誓之類的儀式,也沒有領導講話一類的過程,隻由一個語調始終平淡的主持人簡簡單單地拉開序幕,其實光很喜歡這種做法。後來他參加國際大賽時常常被迫參加時長令人難以置信的開幕式,贊助商必派出發言人在講台上長篇大論,真是讓人頭疼,犯困都不敢倒頭就睡。
看來小比賽也有小比賽的好處啊……
依照主持人的指示,進藤光他們便在椅子上坐下。長桌上擺着三個棋盤,是從兩旁下子的比賽形式。
“小心不要露出馬腳哦!” 加賀拍拍進藤光的頭。
“放心啦……” 進藤光把手揮開,回答道。他把過長的袖子卷高,不但要注意隐藏小學生的身份,又要提防被鄰居的高田哥哥看穿,實在是很辛苦。不過今天他特意給頭發加了一點定型水,做成沒有劉海的樣子,不是超級熟悉他的人應該一瞬間認不出來吧。
如光所見,葉濑中學的對手是川荻中學。主持人對了一下自己的手表,接着便宣布比賽開始。然後四周立刻傳來從棋盒中取出棋子的聲音。
估量對手的視線,以及為了冷靜下來而深呼吸的聲音,一種特殊的緊張感在四周彌漫開來。
加賀從學生制服内側口袋取出一把扇子。他大聲地打開扇子,上面用毛筆寫了兩個大字——
王将。
“……”
對面的副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内心吐槽了一大段”這不是個下将棋的嗎,怎麼居然混到圍棋比賽裡來了,而且還是個副将,想當年我辛辛苦苦廢寝忘食夜以繼日地練棋,如今也不過是個随時可能被擠下去的副将,像這樣不嚴肅的小子到底是怎麼走了狗屎運坐到我面前的啊?沒有錯!一定是因為他們學校太渣了,連個像樣的棋隊都組建不起來,所以才被逼無奈喊了他這個半吊子的白癡來充當副将的吧?這麼說來,三将豈不是弱到難以想象?這真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啊!這樣一來我們豈不是赢定了!比賽的獎金一定可以好好搓一頓”之類。
加賀好像都能夠看見他的口水了,嫌棄地将身子往後挪了挪。
另一邊,坐在進藤光對面的男生沒有忍住質疑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