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原手中的草莓蛋糕才吃了一半,語氣格外淡然。
但光的臉色已經像見了鬼一樣慘白,滿頭都寫着問号。
故意等他?在海王門口?難道久原早就知道他被海王錄取了?然後一直等待着介入的時機?這真的不是跟蹤狂嗎?比塔矢亮還塔矢亮的跟蹤狂啊!
接下來的那句話更是炸裂級發言。
“我對你着迷了。”
“……???”
光一時間不知自己該做出如何的反應。尴尬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冒出來,久原才意識到剛剛那句台詞略有歧義,大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膝蓋。
“别誤會,我的性取向很正常!我着迷的是你的棋藝啦。在你天才級别的棋藝背後,一定隐藏着某種驚天大秘密,我的直覺是這樣告訴我的。所以,來佐和良吧!我想近距離觀察你的棋路,學校會為你提供不受幹擾的練習場所,我父親也會出面聘請高段職業棋手來做顧問,如果你想專心研究圍棋,這裡一定會令你滿意。”
久原面帶微笑地說出這席話,一般人如果是突發奇想,措辭絕不會如此有邏輯,怎麼都讓光覺得不太對勁。
“你不會真的是個私生飯吧?!我可沒什麼便宜讓你占啊!”
他防禦性地護住了自己的雙肩。
對方一臉受到誤解地睜大了眼睛。
“NO NO NO!我是個記者,記者不願錯過曆史般的名局誕生的瞬間,就像追求普利策獎一樣,我追求着‘進藤光’這一人物的成長。所以我希望和你交個朋友。”
久原在用外國人般的語調說出這些浮誇的台詞時,眼中的熱情卻并無虛假。
一年半以前,經曆連續苦澀的失敗後,他一度放棄了圍棋。
看棋很有趣,但輪到自己下棋就完全不是這回事了,那些在他眼中無比清晰無比單純的脈絡,一到需要他親手搭建時,他就忍不住雙眼發黑、呼吸困難,大腦想要指揮身體做的事一點也做不出來。醫生告訴他,這種病,似乎叫做“易普症”。那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隻要摸到棋子就會嘔吐。
即便現在克服了這個病症,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不适合下棋了。隻有在觀看進藤光下棋時,他能找回一些仿佛是自己在下棋的快樂,所以他才在聽說進藤光被海王針對後、第一時間采取了行動。
但他越是認真,就越讓人忍不住擔心他是不是别有用心。
“謝謝你的好意,但我還是更想和筒井前輩他們一起……”
“——你就是sai,對吧。”
?!!!!
進藤光的耳邊傳來了尖銳的嗡鳴。
這個人今天一直在接二連三地用極度平靜的語氣抛出極度精彩的重量級大炸彈。與若無其事地拆開巧克力面包外袋的久原相比,光的反應可謂是耗子見了貓——魂都吓鼠了。他直接當場表演了一個嘴瓢。
“……泥、泥在瞎說什麼呢?俺的網名是hikaru啦!”
佐為也吓得飄走好幾米遠:“是啊!是啊!他是hikaru,我才是sai!不要搞錯了!”
身為幽靈,佐為的聲音傳不到對方耳中,隻有進藤光滿頭大汗地承受着拷問的煎熬。
見他如此高度緊張,久原的神色中充滿了“我理解你為什麼說謊”的釋然,他并不打算虛張聲勢,而是繼續低頭吃手裡的巧克力面包,像是早就對這次談判有所覺悟。
“我從sai的第一局棋就在觀察他,你的棋風想逃過我的眼睛是不可能的——我這雙專門為看棋而生的眼睛,從來不會看錯任何一個棋手的本質。sai不是一個,而是兩個。你同時扮演着兩個棋力不同的人,一個是現在的你,一個是百戰百勝的你,他們都是你。”
邊吃甜食邊說這種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光很想這樣吐槽,但他知道,這個久原木子郎是“真貨”。《圍棋周刊》上的那些評論文章,以及他發布在私人博客上的針對sai的分析文章,都是最好的證據。如果說進藤光是下棋的天才,那久原絕對是看棋的天才。
在這樣的天才面前,貧瘠的反駁隻會顯得他更慌張而已。
更何況“sai是兩個”的推論,在某種意義上正确得出奇。
光故作鎮定地搶走他手裡的面包,再三強調:“不好意思,真是你誤會了!sai的棋風和我比較像,是因為他是我師父,我是他弟子,就這麼簡單。你去問問其他人就知道了。”
“不。我不覺得。”
“你這個人還真是油鹽不進诶……”
“因為我有證據。”
“……啊?”
久原微微一笑:“一流的八卦記者絕不會忘記修煉信息收集的基本功,我對電腦有一些粗淺的了解,通過ip地址确認sai的實際對局地點并不困難。雖然sai從幾周後就突然切換地址到了新的住所,但在那之前,他一直都固定在某家網絡咖啡廳上線,上線的時間也非常固定,而且也完全沒打算隐藏自己的ip。你對電腦一竅不通吧,進藤。”
光感覺自己膝蓋中了一箭。
這話不是嘲諷,而是事實如此。進藤光一根筋想着下棋,會用電腦打字就不錯了,哪裡懂什麼隐私保護?
久原說到這,把手伸進塑料袋去抓下一個牛奶布丁,鬼知道他怎麼會一次性買這麼多零食,也許是邊吃邊聊能緩解緊張吧。光從他的小動作裡推測,他看似平靜的語氣下也藏着一顆隐隐期待的心。
至少這家夥,也是鼓起勇氣才來找自己談判的。
“然後呢?”
“然後,出于對真相的好奇心,我抽空去了一次那家咖啡廳,給前台的小姐姐看了你的照片。”久原頓了頓,補充道,“哦,容我解釋一句,照片不是從奇怪的途徑拿到的,隻是北區中學圍棋大賽的時候我拍攝的對弈公式照而已。”
“我知道!”
“結果,你猜她怎麼說?”
光聳聳肩,“她也有可能是認錯人了。”
久原直接笑出了聲,“認錯人?别逗我了,進藤,你覺得世上還有第二個和你一樣留金色劉海的日本小學生嗎?”
這……他竟無法反駁。
可是這個家夥?!從那麼早就開始懷疑了?!
而且還真的跑去驗證現場???
這職業級别的記者精神是怎麼回事?用來下棋也太浪費了吧?!
光這下再也憋不住了,隻能用聲量掩飾他的不安:“你搞錯了!我是去過那家咖啡廳,但下棋的人是sai!不是我!我隻是……隻是通過郵件轉達sai想下的位置而已!”
像是料到他會這樣矢口否認,久原沒有順着這個話題繼續延伸。
已經無所謂了。他親眼見到了那個畫面,不怕任何借口。而且真相本來也不重要。
他終于放下塑料袋,從長椅上站了起來,向光走了兩步,一旁的佐為連忙伸出雙臂想保護自家的幼崽,結果被他輕易穿梭而過。這畫面讓光的緊張又加劇了幾分。
“你、你要幹嘛?”
“沒關系,我不在意你是人格分裂,還是單純想玩雙重身份的小遊戲,我着迷的隻有你下的棋,sai是誰都行。所以……這個秘密我會繼續替你保守進墳墓,作為交換,我希望你能來佐和良中。”
“這算是威脅嗎?”光垮下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