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柳拿起靛青布:“這布做一身衣裳倒顯得有些料子不足,奴婢便拿去給姑娘裁件心衣并着胫衣。”
崇嫣自然滿口答應。
正此時,從靛青布裡頭掉落一物,弱柳拾起來交給崇嫣辨别,是一瓶傷藥。
原來沈溶月送布是為了夾帶這個,而此物正是崇嫣所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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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晚膳後,崇嫣塗好傷藥靠在榻上晾腳,弱柳隐晦地問今夜是否需要人值守。
崇嫣沒聽懂,愣了愣:“跟從前一個樣,在府裡就不用了。”
弱柳支支吾吾:“可是姑娘今日不是見了那姓魏的麼……”
怎能叫那姓魏的入姑娘閨房如入自家後院一般輕松,他們或許擋不了,但總得拿出态度來,好讓那姓魏的知道,女兒家的閨房由不得他來去自如。
“奴婢聽府裡的嬷嬷說過,男人都負心成性,若是吃到得太容易,便會很快丢棄,姑娘利用那魏淩遲恢複記憶便好,可别輕易把身子給了他。”
崇嫣摸了摸下巴:“……難道這就是他不肯輕易把身子給我的原因?”
“啊?”弱柳大腦一片空白,迷糊了,許久反應過來,原來她家姑娘才是容易負心的那個嗎!
自從知道自家姑娘與姓魏的暗中來往後,弱柳便留心過有關魏淩遲的傳聞,豪擲千金買醉花坊,還未娶妻就包了花魁,聽着如何都不像是個潔身自好的君子……
怎麼到了姑娘這兒卻是另一個樣。
看着弱柳不可置信的神色,崇嫣覺得好笑:“弱柳,你就放心去吧,我與他吵嘴了。”
隻要崇嫣言語中對跟西廠相關的人稍有偏袒之意,霍凜便像炸了毛一般,一點就着,行事也偏激起來,偏偏崇嫣對她認為對的事也有自己的堅持。
他二人剛吵過一場,霍凜對自己本就心存芥蒂,又挨了一巴掌,依他之性,今夜應當不會來。
隻是崇嫣尋他一次着實辛苦,不僅要絞盡腦汁尋理由接近,從馬上摔下來崴了腳,還惹惱了姜少娴,結果隻恢複了那麼點兒記憶,實在得不償失。
她臨行前塞了陳頌一張字條,上頭隻用筆畫了一撇。
崇嫣是故意的,為的就是讓霍凜不懂,主動來找她追問。
她可沒忘,霍凜還給她下着毒呢。
弱柳默不作聲地退下,稍後拿了熱巾子來,擰幹淨敷在崇嫣眼角,崇嫣一愣,拿下巾子:“怎的又給我敷臉?”
“那魏淩遲是有多大的臉,不值得姑娘為他哭。”
“……我沒哭,我一滴眼淚都沒掉呢。”崇嫣看着弱柳在屋子裡忙活,争辯道。
可心裡又有個聲音告訴她,她計算着得失,可唯忘了一點,原來她會覺得難受麼。
原來她因跟霍凜吵架而在難受啊。
弱柳吹熄了燈,廂房裡陷入一片黑暗中:“姑娘,今晚奴婢就不值守了,難受便哭吧。”
“才沒哭呢!”
弱柳不聽她解釋,早就關了房門跑了。
崇嫣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才睡,夜半寂寥,她忽覺口幹,拖着受傷的足下地去外間喝了杯涼水,解了渴後又不想費那個力氣多走一步路,便歪在外間的榻上。
半夢半醒,好像聽見夜風吹打窗子的聲音。
夜鳴蟲此起彼伏地叫喚,擾人清夢。
崇嫣想起身去關窗,可眼皮子重得睜不開,她感覺一道流光閃過,帶着煙霧在房内逸散開來。
腦袋昏沉,崇嫣眼皮子更沉了。
睡夢中,她感覺有人的指尖輕碰她的臉頰,費力睜開眼,隻看到有一人影立在床頭,吮了下那拭過她淚的手指。
還沒來得及辨别是誰,她雙眼就被那人溫熱的手掩住了。
“普通的迷香還不奏效了。”
她聽到一聲極輕的說話聲,遠在天邊一般帶着回響,雙眼被那手蓋住,越來越困,再難強行睜開了。
混沌間,她感覺一隻手自她後頸穿過,另一手攬着她的膝彎,将她橫抱起,身子懸空,如在雲端飄着,卻安心得不可思議。
她換了個地兒躺着,身子下意識往裡側一滾,足卻被人捉住,冰涼濕潤的觸感順着腳踝蔓延開來,逐漸浸向腿内側,她因騎馬太快,而稍稍有些擦破皮的地方。
一抹即分。
那足上的痛意在讓人沉溺的揉按中減輕了許多,亦将她搖搖晃晃按進了更深的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