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珏的視線穿過崇嫣,哀求地望向她身後:“你我師徒一場,五師父求你,别出現在你母親面前,凜兒。”
崇嫣心中劇震,停下腳步,慢慢回過頭。
她在蜃景中看到了霍凜,他衣裳被血滲透,隻草草包紮過,臉色更是蒼白得不像樣子,走火入魔的紋路從他衣内身軀已經延伸到臉上。
一定很痛吧,崇嫣心裡漫出密密的疼,霍凜撒嬌般跟她說過,走火入魔時經脈阻滞,很疼很疼。
她看着霍凜聽完付珏的話,發出低啞笑聲:“求我?”
“引狼入室,殺我,助姜少娴滅我霍氏的背叛者現在跟我提師徒情分,求我别出現在我母親面前,不覺得可笑嗎?”
“你要讓你母親傷心嗎?她失去了長子,失去了夫君,又要讓她看到幼子走火入魔成這副樣子嗎?”付珏猛然回身,急聲道:“我可以殺了你,可是我不想,因為你是師妹的兒子!”
霍凜不為所動,崇嫣看他雙眸彌漫着紅意,看他身軀輕輕地顫,看他額發間汗水滴落,明明傷得站都快站不穩,垂在身側的手将手心掐出血,絲毫不在付珏面前示弱。
“那你就要失望了,我們師徒情分已斷,”霍凜神色冰冷,踉跄往前走了一步:“拼了這條命,我也不會讓母親受你蒙蔽。”
“你母親,已有身孕!”付珏道。
這一刻此處好像靜止了,崇嫣就站在霍凜身側,她能感到當時的霍凜顫抖得厲害,卻在拼命遏制住這由内而外的顫抖。
他停住了腳步,面色慘白如鬼,直勾勾地望着付珏:“你說,什麼?”
他艱難問:“我母親,願意?”
付珏苦笑,像個長輩一般:“傻孩子,我看着你長大,還不了解你嗎?你性子烈又認死理,做事經常沒有回旋餘地,所以我才很難跟你開口。”
“你母親她忘了啊,她隻有沒認識你父親之前的記憶,在她眼裡,我是跟她青梅竹馬的師兄,她自然是跟我情投意合的。”
“隻是你母親落崖後鬼門關走一趟,身子弱了許多,現下又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若她想起從前,恐怕會崩潰,她向來疼寵你,凜兒,你難道想讓你母親看到你這副樣子嗎?”
不要聽!崇嫣想沖霍凜大喊,付珏太了解你了,他不是在教導你,他是在攻擊你,用語言一步步逼退你,好達成他的目的。
霍凜,不要聽!
崇嫣看見霍凜忽然側頭,好似看到了什麼,他眼瞳驟縮,立刻掩藏在抱柱後。
付珏見此,無聲地笑了一下,他拿出一柄小劍遞到霍凜手中:“凜兒,你若實在恨,現在就可以複仇,殺了我,然後越過我,去找你的母親,去喚醒她的記憶,告訴她她與有殺夫之仇的師兄有了骨肉。”
說着,他揚起臉,閉上雙目:“凜兒,你動手吧,五師父絕不反抗。”
霍凜拿起小劍,崇嫣聽着他的手指咯咯作響,握劍的指縫間鮮血溢出。
付珏哪裡是讓霍凜把劍懸在他頸上,他是在霍凜頭頂懸了把劍,利用他對霍凜的了解,利用霍凜對母親的心。
‘當啷’一聲,小劍落地。
霍凜神色平靜,像是接受了一切,接受了整個霍氏從他母親的記憶裡消失。
“凜兒,不久的将來你會完全走火入魔失去理智,你肯定最挂念你母親,”付珏睜眼,他長籲一聲,鄭重道:“黑苗蠱師有法子控制走火入魔完全失控的你。”
付珏小心翼翼道:“這個法子就是,将你煉成蠱物。”
霍凜眼波微動,盯緊了付珏,他眼神猩紅,卻又銳利了起來。
他諷道:“蠱奴。”
付珏讪讪:“苗疆的蠱奴煉成後,會把睜眼看到的第一人當做自己的主人,聽主人之令,任憑主人驅策,這是你完全走火入魔後能控制你的唯一方法。”
“你要我,自願被煉成蠱奴?因為煉蠱奴的條件必須得自願?”他擡起眼簾,定定看着付珏,半晌,吐出一句話:“我要母親當我的主人。”
付珏暗暗舒口氣:“自然。”
崇嫣看見霍凜轉身踉踉跄跄地離開,忙要跟上去,她從蜃景中看到他去往哪裡,說不定可以去找他。
可一個不防,那黑苗蠱師從蜃景中蹿出,将崇嫣擊倒在地。他去搶奪崇嫣手上的峨嵋刺,發狠道:“一個女人,我還制不住嗎?”
崇嫣力氣不如對方,她挺身,雙腿絞纏上去,一手勾着峨嵋刺不放,一手去取自己腰間的水囊,黑苗蠱師見狀,纏鬥間将那水囊撞開。
他摸索着,忽然發現崇嫣有舊傷。
黑苗蠱師大喜,手指發力,狠狠戳進崇嫣沒好全的舊傷上。
蜃氣中,蜃景還在繼續,崇嫣被摁壓在地,看霍凜走後,付珏身後走出來兩個黑苗蠱師,他們恭喜付珏,好奇地詢問付珏如何說服霍凜的。
付珏道:“在你們苗疆傳說裡有一種蠱物,如果愛人喜愛它亮閃閃的鱗片,它會忍着疼,幸福地拔光自己的鱗片,捧到愛的人面前,霍凜就是這種蠱物,對待他,我們隻需要等待,等待他自己拔光鱗片的那一刻,洗劫鱗片,豢養他。”
兩個黑苗蠱師恍然大悟,紛紛道願為付珏煉最強的蠱奴。
崇嫣傷口劇痛,疼得她嘴唇發抖,撲簌簌落淚,付珏根本沒打算履行承諾,他要自己當霍凜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