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内染了熏香,味道清淡,玄淨很喜歡這種味道,兩人對立而坐,空間密閉,氣氛有些尴尬,裴松風邀她一起進宮,她也着實急切,兩人也算順路,在宮門口分開就好。
玄淨本想閉目睡一會,可對面那一雙鳳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威懾實在太強,她被迫睜開眼。
“裴郎一直盯着我作甚?” 玄淨早已不是那嗫嚅半天,才說出一句話的娘子了,如今膽子也大了些,自從那日他訓斥過她,兩人還未有這樣單獨的機會說話。
她在宮裡陪着上官禦正遊宴賦詩時見過裴郎幾次,她現在并不是上官禦正的心腹,隻有忙不過來時候,才會喊她,不過是個陪襯,可是隻要去了,就能聽到讨論朝堂政務的談話,喝酒賦詩偶有,但多是在一起交際,和讨論朝堂未解決的事情。
雖說玄淨之前覺得他官位高,是靠庇蔭,不過這裴松風的确頗有學識,也很有膽識。
“看你如今膽大,什麼都敢做,想多看幾眼,看看你腦袋瓜裡裝了什麼。” 裴松風擡臂支在窗沿,手肘架在上面,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玄淨此刻困的有些混沌,一雙小臉在溫暖的馬車裡白裡透紅,粲然雙眸裡面寫滿了不解。什麼意思?
“你借着清修的幌子,結識了上官禦正,又進了宮,做了女官,你可是要做什麼?“ 他好看的眉心微折,他竟然有些看不懂這小娘子了。
“我想要權利。” 玄淨說的直白,無暇澄淨的眼神照進裴松風眼底。
“我不明白。” 裴松風自然知道權利的好處,可是他不懂,這小娘子為何突然如此?
“裴郎你這樣的人不明白是應該的,我大伯,阿耶,都是進士科舉考出來的,也算有些許才華,管城縣辛苦八載,評級卻是每年隻有中中,今年不知燒了什麼高香,能來長安。
“可即便做了京官,可也是下品,沒有祖輩庇蔭,沒有世家護佑。我近日聽聞事事不順,沒少被人故意下絆子,而這些是我做了女官後才得以知道的。”
“更不用說,我兄長,弟弟讀書,隻能讀個寺學,還要被那莫名其妙的助教多番忍讓,隻為多讀一些書。”
“雖然如今我品級低,可因為我離皇後殿下近,哪怕我從未見過皇後殿下,我隻是跟在上官禦正身邊的一個小喽啰,整理些名冊,卷軸,你們常常參加的賦詩飲宴,我隻去過幾次,我如今的日子就和先前不太一樣了。”
“我如今聽說秒柔在小娘子堆裡一同帷幄玩耍時,聽到的嘲諷聲也小了些。"
“而這些苦,裴郎你定是沒吃過。"
“我們初來長安,是連府邸都無的。當然,也多虧吳伯母和裴郎,我們才有了一處暫住之所。” 玄淨算說的聲聲泣血,肺腑之言。
玄淨眼眶有些微紅,她本不想說這麼多,她不知為何有些信任他,可能是總是幫了她們好多次忙吧。
她也是才知道,光郎偷偷和她講的,那西市的大伯母家人要開的木材鋪子也有着裴郎的幫忙,雖然他阿耶和大伯是兩京的市丞,可這也是歸戶部管的,而戶部正是那坤郎的家人們任職的地方。
“若我阿娘和吳伯母不是舊交好友,若吳伯母和你是那勢力之人,我們此生想必都不會有交集的。”
“我能明白。” 那清冷的嗓音從玄淨頭頂上方覆蓋下來。
馬車已然到了宮門口,那裴松風扶着侍從的手下了車,又伸手去接玄淨,玄淨掃射了下周圍,搭着那強有力氣的胳膊,下了車。
“明白什麼?” 玄淨她話還沒說完,她還有好多可以抨擊的言論沒講完,他怎麼就明白了。
那郎君接過侍從遞過來的馬繩,上了馬,駿馬的呼吸聲繞着玄淨的耳邊。
裴松風在馬上從上而下俾睨這李玄淨,大喝一聲”駕“,朝着上朝官員們聚集的地方跑去。
不是?玄淨一臉淩亂的站在原地,怎麼就走了?
玄淨猛然錘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有些後悔說的多了,這裴松風定是明白了自己是所謂的權貴,而她是弱小的蒲草,他一定以為她在埋怨,她不是這個意思,她隻是想說她想護着家人而已,不行,改日要去給他解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