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吾衛統領聞言渾身一震，立刻俯首應是。一旁，蘇離垂眸斂目，靜立原地，面容平淡無波，仿若置身事外般。然麟嘉帝顯然未曾遺漏他，冷聲道，“蘇卿，此次清源之事多虧于你。可京城防務，是京兆府衙管轄之所，如何能出這樣大纰漏？你說，朕該如何處置你？”

蘇離聞言，隻是淡定道，“微臣疏忽職守，辜負陛下期許，請陛下賜罪。”

“你既承認，想來并無異議，”麟嘉帝眯眼審視，“先罰俸三月……京兆府乃京都安危根基所在，萬萬不可出亂子，需盡快恢複秩序。朕命蘇卿協助大理寺查案，戴罪立功，蘇卿意下如何？”

蘇離擡眼瞥向麟嘉帝，恭敬施禮，“微臣遵旨，定當竭盡全力，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這懲罰不痛不癢，實在差異明顯，不說金吾衛統領，便是蘇離自個兒，都略感無語。但他深知麟嘉帝秉性，明他并非隻是偏寵，更因此事若撤了兩名重臣職務，會引得朝堂動蕩。要查出刺客，那麼自然大事化小，要查不出，此事必須蘇離和另外幾名重臣負責。

言辭懇切表達忠心，麟嘉帝面色舒緩，“那就交予衆卿了，找！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給朕找出來！不然朝堂顔面何在，朕威嚴何存？”

“諾！”

蘇離與金吾衛統領于宮門口分道揚镳，此刻已夜色漆黑，華燈初上，夜風習習，吹散空氣中隐晦血腥氣。一路上，蘇離聽聞街邊百姓紛紛談論此事，各種猜測層出不窮，本就臨近年關，又在大庭廣衆之下，鬧得可謂是沸沸揚揚，不過片刻工夫，就傳遍京城各家，還往别處擴展。

也難關麟嘉帝如此惱怒，蘇離頭疼，偏此時天色已晚，柳修等人早已回府，獨他一個在府衙。然再怎時間緊迫，也不便現就把人喚來，眼見着全城戒嚴，出入嚴苛，晚一樣倒也無事。隻得先按捺住，腦中細細回想刺殺經曆，明日再做計較。

翌日清晨，衆人圍坐一圈，面面相觑，氣氛肅殺。如晚檸這般消息通達的，早早就得知情況，一直憂心忡忡。對方膽子忒大，竟敢在大庭廣衆下行刺，惹得人心惶惶，京都局勢愈加不穩。

“這事，不好查。”謝羽歎息道，“刺客武藝高強，行迹詭秘，且身法靈活，一看就是江湖高手，此事處理不好，前兒剛安撫的鄉野勢力又需蠢蠢欲動。這便也罷了，上頭調動京畿禁軍，都不曾逮捕到人，我等怕是無從查起。”

自古刺殺案件都不好查，要麼當場逮住或擊斃，要麼讓其逃脫，而一旦放跑人，極難抓獲歸案。故謝羽眉峰緊擰，眼睑半阖，略帶苦笑道，“雖很不合時宜，但再來場刺殺，反倒好些，層層阻擊中，不準能抓着人。隻要抓着人，順藤摸瓜總能将幕後真兇尋出。”

“這樣不妥。”蘇離搖頭，無比頭疼，“已死了個宗室，下個誰知會不會為陛下。且若真抓着便罷了，沒抓住那可謂是潑天大禍，縱是陛下有心相護，你我也未必就能善終。”

這話一說，屋裡登時陷入僵滞，氣氛沉郁。這方是叫人為難地方，引蛇出洞需足夠誘餌，偏能引出人來的那位，是萬萬不能出絲毫差池的。不說麟嘉帝願不願，就是願，他們又豈敢用陛下性命冒險。

“看來隻得用笨辦法了。”柳修沉吟許久，開口提議，“京都已然不許他人進出，那以子潤為首，挨家挨戶仔細搜查。按府尹所言，刺客右肩中劍，倒是明顯痕迹，與他人不同。再者說，刺客傷勢不輕，即便逃走，恐怕也撐不了太久。”

“隻得這般。”蘇離按按額角，對此法不大看好，卻也别無他法。到底有無其他線索？蘇離沉思，忽得想着甚麼，猛然站起，“飛刀，有把飛刀不準能提供些許線索，現因在大理寺。”

這番提醒，頓時令屋内所有人精神振奮，柳修卻挑眉道，“府尹莫抱太大希望，這江湖高手武器特殊的有，更多則是平平無奇，無絲毫特色的。這能尋到線索可能，實在太低，想來幕後之人不會愚鈍到，派個一眼瞧出是誰的人來。”

“武器不能，但武功路數能瞧出來，江湖武藝高強的就那幾個，慣用招式武器很不一樣，知曉之人就能找到些蛛絲馬迹。縱是我不識，聞人劍神與秦大俠不也在京中，他們必是認識的。”蘇離如此解釋道。

柳修聽罷心覺有些道理，與人前往大理寺，讨要證物，其中不單有那無任何痕迹飛刀，便是言汐遇襲馬車亦在其中。至于目擊車夫侍從，一時還未審問完畢，輪不着京兆府。白寺卿保證，待簽字畫押後，定将口供給他們一份，叫柳修不由暗歎，有時蘇離這名号，還真極有用的。

他原都沒指望拿着東西，隻看看、記錄下便已最佳，誰料蘇離名号一報，白峻竟是都許拿走，需到時完璧歸趙即可。柳修心中歡喜，連聲緻謝，又與白峻寒暄一陣，才帶人匆匆離去。

京兆府中，蘇離也不耽擱，先叫人帶了衙役雖金吾衛巡街，要真再出刺殺案，那京兆府可真了無顔面了。再将其餘事務交予謝羽，自個兒在那比劃昨日刺客劍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