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霁見賀皇後臉色很不好,呵斥道:“你沒聽見母後說身子不适嗎!你不過是個嬷嬷,别仗着父皇在長和宮作威作福!”
“霁兒!”賀皇後按住了風雪霁,“不得對張嬷嬷無禮。張嬷嬷是伺候陛下的老人了,連陛下都禮讓三分,咱們自然不能無禮。張嬷嬷,我且更了衣就去。”
張嬷嬷屈膝行禮道:“那奴婢先告退。”
風雪霁問賀皇後:“母後,非去不可嗎?”
賀皇後道:“母後在宮裡稱病這麼多天,總歸要跟陛下解釋一下。無妨,母後去去就回。”
風雪霁還是不放心,說:“兒臣陪您一塊去。”
“不,你待在宮裡,若是母後一個時辰後還未回來,你就去金西門找一個叫井訪的侍衛,他知道怎麼把哥哥找來。”
賀皇後剛進了萬聖宮,越走越覺得不對,竟一個宮人都沒有,侍衛倒是多了許多。推開門進了萬聖殿,隻見順帝躺在羅漢床上,透過帷帳,順帝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皇後娘娘。”
風雪鸢悄無聲息地從賀皇後的身後叫了她一身,将她吓得渾身一哆嗦。隔着面巾,賀皇後隻看到風雪鸢的眼睛裡映着搖曳的燭火,發出陣陣冷光。
“怎麼隻有你在這?”賀皇後轉身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順帝,“既然陛下還未醒,那本宮明日再來見陛下吧。”
風雪鸢斜後方退了一步攔住了賀皇後:“皇後娘娘,父皇這次感染天花,恐怕兇多吉少,醫官們說,父皇恐怕……”
賀皇後大驚:“你别胡說八道,你前幾日還說陛下恢複的不錯,各宮也恢複了平日裡正常出入,怎得就突然兇多吉少了?你竟敢出言詛咒陛下!”
“皇後娘娘,鸢兒怎敢詛咒父皇,不信,您上前去看看父皇。這幾日對外聲稱父皇已經好了,隻不過是想要穩住朝堂内外,怎可将父皇快不行的消息公之于衆呢?今日急着讓皇後娘娘前來,也是父皇有話要跟皇後娘娘交代啊。”
賀皇後聽風雪鸢這樣說,又想起剛才殿外見到的一撥撥的侍衛,便也相信了幾分,顫顫巍巍地說:“陛下他…他真的……”
“皇後娘娘,父皇他還尚有一口氣息,您快過去吧。本來父皇這病是不宜見人的,可皇後娘娘您已患過一次天花,自是不會再被染上的,如今也隻有您去父皇跟前兒,聽他的交代最合适了。”
“陛下他的病…還會傳染嗎…”賀皇後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順帝顫抖着從帷帳裡伸出了一隻手,那手上,密密麻麻地,鼓滿了水泡。
“啊!”賀皇後叫了一聲,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華棠,你過來,朕有話要跟你交代。”
賀皇後不敢上前,隻聽帷帳内順帝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朕病的這些日子裡,心裡記挂着南風江山,腦子裡一直翻來覆去地想,立行兒為太子,是不是錯了。行兒不學無術整日隻知道招貓逗狗,把南風交到他手裡朕實在不能放心閉眼。朕思來想去,還是留下一道遺诏,親手交給皇後,朕才能放心地去見列祖列宗啊……”
賀皇後的雙腳猶豫不決,這往前一步,便由可能患上這虎狼般的天花暴露自己的身份又丢了性命,可若是退後一步,怕是就失去了這道事關南風千秋萬代的遺诏。賀皇後心裡飛快地盤算着,若是順帝真的有意廢掉太子,直接下旨便好,何苦臨了了再來托付她呢,若是真有遺诏怕也是想辦法輔佐風景行的遺诏。
賀皇後停住了腳步,心裡下定了決心不為了這可有可無的遺诏賭上自己的性命與三十年來的隐忍。
“皇後為何還不過來,難道是想要抗旨嗎?”
順帝猛地提高了的聲音,帶着一絲質問,中氣十足一點也不似半截入土之人,讓賀皇後瞬間明白了眼前的這一切,都是順帝和風雪鸢為她設計的局。
“臣…臣妾身子不适,不能侍奉陛下,先行回宮了。”
賀皇後剛要轉身,順帝便已起身,撥開帷帳,向她走了過來。
“别…别過來!”賀皇後往後退了兩步,腿一軟跌坐到了地上,用手撐着向門口挪着。
風雪鸢質問道:“皇後娘娘,你究竟是誰,事到如今還不肯說實話嗎?”
順帝緊緊地盯着賀皇後,剛才風雪鸢與他說起對賀皇後身世的猜測時,他也隻是有四五分疑問,可如今見賀皇後如此失常,心裡已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皇後,你究竟是誰?賀華棠到底是怎麼死的?”
賀皇後捂着口鼻,生怕嗅到一點順帝身上的氣味而感染上天花,哆哆嗦嗦地說:“臣妾…臣妾就是賀華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