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重新直起身體,掙紮着舉起手臂,試圖把腦袋上的塑料水桶拿下來。
可惜巨大的銀色桶把手非常礙事,連續嘗試了幾遍都以失敗告終。
直到最後,隔着鐵桶,她聽見男人低聲罵了句髒話。
姜盼反應過來,往前走了幾步。
下意識捏住鼻子。
靠近以後。
唔,好酸爽的味道。
“别動,我給你拿下來。”她屏住呼吸,伸着兩根手指攆住塑料桶的邊緣,快速提起——
露出一張……英俊但是黑得吓人的臉龐。物理和心理意義上都很黑的那種。
男人頭發全都濕透了,軟軟地趴在頭頂上狼狽不堪。他抿緊嘴巴,眉頭擰在一起,氣得像是要冒火。
“噗嗤。”
噴火龍般的視線迅速轉向她,像是要把她放在火上烤。看得姜盼渾身發毛,趕緊捂住嘴,不敢再流露出絲毫笑意。
“我的錯,我的錯。”她說着在包裡翻找一陣,把紙巾遞過去,“濕巾剛才用完了,拿這個将就一下。”
男人沉默地接過,撐着地想要站起。姜盼自知理虧,伸手過去就要扶——
對方兀地往後仰了一點避開她的手,又冷冷望了她一眼,扶着膝蓋慢騰騰地站起來。
她讪讪一笑,把手中的紙巾又遞過去一些。
“擦一下,怪髒的。”
“髒”這個字明顯觸及到了男人的神經,周身的空氣迅速又冷了一分。他猶豫片刻,才伸手去拿姜盼手裡的紙巾。
這是一雙很好看的手。
幹淨,修長,指甲飽滿圓潤,手指骨節分明,死皮修剪得很幹淨。即使在沾了污濁的情況下,細膩的皮膚不難看出主人對手保養有加。
這下,姜盼覺得自己惹到了大麻煩。
這男人看起來非富即貴,要是認真找她茬,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男人用紙巾把臉擦了一遍,又額外擦了好幾遍嘴唇和每一根手指。
這樣一來,雖然還是髒兮兮的,不過整張臉看起來正常多了。
“我說……”
姜盼剛想開口,對方冷冷地擡眸,“怎麼?”
“額頭,”她說着指了指自己額頭的位置,“這個地方,這個地方還有個髒東西。”
男人擡手擦了幾下,可總是不得要領,每次都蹭着髒東西的邊際堪堪擦過。
等他磨磨蹭蹭地弄幹淨自己,還不知道要等多久。姜盼不是喜歡讓人家等的人,雖然是相親,她也不想白白浪費對方的時間。
她焦慮地瞥了眼手機,立刻被對面的男人敏感地捕捉到,側眼乜她,“是你弄的吧,這就想走?”
“帥哥,真不好意思。”
姜盼滿臉尴尬,“我也不知道那裡有個水桶啊,正打着電話呢,給我吓一跳。”
看見對方眼神不善的樣子,她趕緊解釋,“我不是說我沒有責任的意思啊,就是嘛,這事情也不能完全怪到我頭上是吧。”
“不怪你怪誰?”男人抱着雙臂,冷漠的視線上下打量她。
“怪酒店呀!那麼黑的樓梯通道裡放桶水,這誰看得見,你說是麼?”
“這主要就是物業的責任,所以我才會撞倒水桶。”對方不接話,姜盼隻能硬着頭皮繼續往下說,“再說了,你也沒看到是吧。”
“你的意思是,這怪我?”
“不是不是,”她擺擺手,“大家都有責任。”
男人好像并沒有被她的“以理服人”打動,仍然一動不動的看着她,那淩厲的眼神配合着高大的身材,在空無一人的地下車庫裡搞得她有點害怕。
她清清嗓子,好好措辭一番。
“我的意思是,我的責任比較大,要不這樣,我現在趕時間,咱們倆留個聯系方式,後續再聯系成麼。”
“後續?等你跑了,我去找誰聯系。”
“我怎麼會跑呢?”姜盼不自覺擡高了聲音,“我是真的有事,要去見一位對我來說特别重要的人。”
“一個如果我這次錯過,這輩子都會後悔的人。”
“剛才就是因為要去見這個人,我太急切了,所以沒留神撞翻了水桶,實在是抱歉,希望你能理解我。”
她說着說着都快把自己感動到了,“要是見不到他,我都不敢想我今後該怎麼辦,這種感覺你能懂嗎?”
作為一個搞婚慶的,煽情她可是信手拈來。
“我等了好久,就是為這一天。這是我的名片,後續衣服清洗或者賠償都可以聯系我。對了帥哥,你姓什麼?”
男人低頭看了眼名片,又擡起臉看看她,表情看起來有些松動。
“陸。”
姜盼心中暗自得意,沒有人可以逃過她的煽情大法,之前婚慶公司剛開張的時候缺人,她可是十項全能。
她更加賣力地表演起來,恨不得現場就要逼出兩滴眼淚。
“我從十八歲那天,就暗自發誓,一定要等到他。現在,他終于來了。帥哥你看起來就是個很善良的人,我隻有這一次機會,拜托了,好麼?”
她表情真摯,眼神堅定,任誰不得相信她?
男人嘴角挂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好,我成全你。”
“那真是謝謝了,回頭再聯系。”
姜盼轉頭就要溜,隻聽見男人接着往下講,“不過,我怎麼不知道,我在你生命裡是這麼重要的存在呢?”
“姜小姐,我的相親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