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别開臉,無聲地拒絕繼續聽下去。
可惜這在男人的面前,他明顯沒有領會她的意圖。
男人幹脆繞過紅木擺件,毫無遮擋地站在她面前,“我知道,對于你這樣的女人來說,陸昭禹是條肥魚。不過這條魚已經活不久了,你知道嗎?擱淺在沙灘的魚,再肥也——”
“你想說什麼?”
姜盼直白地打斷他,“什麼魚不魚的,抱歉我聽不明白。如果很缺聽衆的話,你可以去和那些情感主播連線,肯定會有人喜歡聽你這些。”
兩個人對視許久,男人忽然就笑出了聲,搞得她有些摸不着頭腦。
“很好,這性子我喜歡。”
男人說着又朝前走了一步,兩個人之間頓時沒有剩下多少距離。
他本就高大,又靠得極近,更是遮住全部光線,把她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下。
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無袖裙布料稀少,後背抵上冰涼的牆壁冷得她渾身一顫。
男人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微微彎下身子,與她保持平視。
“記住,我叫陸展淩。”
寬厚手掌帶着侵略地姿态撫上她的臉頰,熱度迅速彌漫到整個臉龐。她低聲吸氣,下意識伸手就要把臉上的手掌拍開,沒想到對方早有準備,穩穩抓住她的手腕,高舉過頭摁在牆面上。
姜盼左右扭動身子,可惜兩人之間的巨大力量差距讓她的掙紮都變成徒勞。
纖細的手腕被反扣在潔白的牆壁上,原本冷冷的氛圍燈有意或是無意落在她的手腕上,此刻都變成了鐐铐深深鎖住她的雙手。
“有脾氣。”
陸展淩又往前邁了一點,直到兩個人親密無間。
面前的女人渾身僵硬,若有似無柔軟的摩擦,他剛才的不悅情緒終于得到一些發洩。
看見她撇在一邊的頭,他眉頭逐漸舒展,唇邊露出一絲笑意,“怎麼?是生氣嗎?女人要溫柔一點,男人才會喜歡。”
姜盼動彈不得,憤怒地直視回去,“放開我。”
“嘴唇的顔色很漂亮。”男人像是完全不在意她的話,用粗粝的食指細細在她的唇瓣碾磨,“可惜了,居然找陸昭禹那種人。”
陸昭禹離開書房,發現姜盼并沒有站在門外。
他側目,在走廊的盡頭看見陸展淩欺身壓在牆壁上,一條腿強勢地往前頂。而那露出的一小抹鵝黃,正是姜盼的裙擺。
從小到大,陸展淩什麼都要和他搶。明明已經什麼都有了,可是還不夠,一定要讓自己變得什麼都沒有,他才罷休。
“換個場景,我也許會考慮收了你,如果一切順利,我心情好,怎麼樣?”
陸展淩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到他耳朵裡,每個字都像是鞭子抽打在他的身上。
時間好像突然就停滞在這一刻,他不敢呼吸,站在原地,想要聽到她的回答。
她會怎麼說。
好?還是不好?
雖然他大概是知道結果的。姜盼和他的婚姻本來就是一場交易,自然是誰給的籌碼更多,這場交易就和誰繼續下去。
而他,注定是個輸家。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姜盼的聲音太小,他什麼也聽不見。
他怔在原地,默默垂下了眸子。
好像現在過去也沒有什麼必要。
一聲重重的悶哼聲。
“Damn,你……”
陸展淩俊美的五官因為疼痛而扭曲不堪,看起來甚至有些猙獰。他踉跄了兩步,扣在牆上的手指幾乎摳到牆壁裡去,掙紮再三,還是緩緩蹲了下去,死死捂住自己的關鍵部位。
而姜盼。
她提着裙擺,滿臉不爽,擡起一條腿毫不留情地踢在陸展淩的關鍵部位上。
“神經病玩意,你比他更醜。”
雖然她好像也在罵他,不過沒關系了。
“我說你怎麼才出來?”
姜盼提着裙子,麻溜的一路小跑到陸昭禹身邊,臉上寫滿了不悅,“你再晚一點,我就要撕毀協議了!”
“怎麼?”
他乜向她,似是玩笑又像是試探,“他的條件這麼讓你心動?”
沒想到下一秒,身上就重重挨了一下。
“應付神經病,”她眯了眯眼,“這是另外的價格。”
陸昭禹聳肩,“記賬吧。”
“真的?”姜盼聽罷驚喜地看向他,“那我可就真記了。”
“嗯。”他頓了頓,猶豫再三還是接了一句,“下次不會了。”
“什麼不會了?”
“讓你碰到這些人。”
“那是最好。”姜盼專注地在備忘錄上記賬,順口問道,“現在去哪?”
“去陸盛杭那裡。”
姜盼内心詫異,怎麼陸昭禹對自己的爸爸直呼其名?再加上剛才陸展淩嘴裡那些似是而非的話,讓她覺得陸家簡直迷霧團團,讓人無法看透。
不過别人家的事情也不好多打聽,她暗自思忖,等回去以後和方知越吃吃瓜。
兩個人沿着穿廊往前走,陸昭禹不自覺地瞥向身邊的姜盼,看見她微微垂着頭,一直在擺弄自己的手腕。淺棕色的發絲順着瘦削的肩膀落下,半遮住她的臉頰。
“你的手怎麼了?”
剛才陸展淩把她摁在牆上的時候就像一頭發瘋的野獸,下手極重,不過緊急的情況下她沒有注意到。
現在整個人放松以後,隻覺得手腕一星一星跳着疼得厲害,怎麼扭動也不能緩解,不由地低聲咒罵了一句,“瘋子。”
話音剛落,視線裡出現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在觸碰到她手腕的瞬間又收了回去。
陸昭禹不自然地咳了一聲,“是受傷了嗎?”
“還好,不是很疼。”她甩甩手腕,轉移開話題,“剛才那個是你哥?”
“嗯。”
他從鼻子輕哼一聲聲音算是附和。
“那我之前……”
“沒關系。”
陸昭禹好像不願意多提剛才的事。不過也難怪,如果她自己有這麼個神神叨叨的哥哥,想必也是藏着掖着不想說的。
這麼一想,姜盼就想通了,不再糾結在這件事上。
這條穿廊比她想得要長很多。
兩邊挂着各種各樣的畫作,即使她這些外行人也可以看出來每幅畫都價值不菲。
蜿蜒曲折,來回盤旋。
一直來回走了很久,久到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快走到房子外面的時候,終于來到走廊的盡頭。
居然又回到了中式的那部分房子裡?
兩位肌肉壯漢站在門口,目光炯炯地盯住他們倆。
陸昭禹像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景,自然地走上前,低聲輕語兩句,其中一個壯漢點點頭,推開門走了進去。
透過這一點縫隙,姜盼發現原來這裡面還有很長的一段路。
又在門口等了一會兒,那位壯漢終于從裡面出來,朝兩個人比了個“請”的手勢,“老爺讓你們進去。”
這扇神秘的大門終于推開。
壯漢走在最前面,姜盼在中間,陸昭禹在最後面。
剛才走那條穿廊的時候她已經腳磨得生疼,看到這條長路簡直兩眼一黑,每一步都疼痛難忍。
還好,她支撐到了房間門口。
房間門口有個巨大的屏幕,壯漢摁了幾個按鍵,屏幕閃爍幾下,就亮了起來。
屏幕裡出現了一張床。
紅木床上挂着奇怪的簾子,鏡頭不斷向床那邊推進,姜盼猜測應該是有人在那一頭把通訊儀器拿過去。
很快,一張蒼白又衰老的臉出現在鏡頭裡。
非常平平無奇的一張臉,沒有帥也沒有醜。在她來的路上,她已經腦補過無數遍這樣一位在本市甚至是全國商圈都風雲的人物會是什麼樣子,真的看到時,卻平淡得可怕。
就像街邊最普通的遲暮長者,也許一轉身,就會忘掉這張臉。
“這是我的新婚妻子,姜盼。”
沒有近況的慰問,沒有病情的關懷,甚至連稱呼都沒有,隻是簡單的平鋪直叙這件事。
老人眼皮動了動,像是費勁掙紮,才睜開眼。看到鏡頭裡陸昭禹和姜盼的臉,又立刻閉了起來。
再也沒有動靜。
“老爺已經知道了。”一個陌生老婦人的聲音出現在屏幕外,“請陸少爺回去吧。”
“好。”
姜盼可以感受到身邊陸昭禹剛才風吹草動的氣息一下子緩和起來,幾乎是用逃的速度離開往回走。
她内心暗自痛罵這個有病的家庭走那麼大老遠就為了講這一句話,一邊磨磨蹭蹭地重新跟了上去。
腳疼得更加厲害了。
壯漢把兩個人送到門口後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兩個人又走了一段,陸昭禹毫無預料地突然回頭,“對了,你……”
他皺了皺眉,“怎麼對我龇牙咧嘴的?”
“誰龇牙咧嘴的了。”姜盼嘴硬,一邊努力控制面部肌肉放松,讓自己看起來正常些。
可惜這些動作都是徒勞。
“别裝了,你的臉都在抽筋。”
陸昭禹說着蹲下身,視線定在她的鞋上,“鞋子磨腳?”
“還,還行吧。”
“還行?”他說着往前湊近,像是要仔細研究,“腳後跟都紅了。”
姜盼又羞又惱,梗着脖子回他,“我說不疼就不疼——”
“把鞋子脫下來。”
“為什麼?”
“磨腳啊,脫下來。”他看了她一眼,“沒關系的,這個家裡沒有幾個人,不會有别人看見。”
“剛不是才碰到一個?”她不滿地控訴。
“他給你那一腳踢得估計要躺好久。”陸昭禹仍然保持蹲下的姿勢,仰着臉看她。
男人一雙狹長的眸子裡映着燈光閃閃發亮,她在裡面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突然心就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