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俞淅雙目微垂，靠着牆，語氣放低：“邰禦，我已經和老師解釋過事情的原委了，對不起啊，因為我讓老師誤會你了。”

青白色煙霧蒙着邰禦的臉，他眯了眯眼，聽了這話，也沒什麼感情，就含糊“嗯”一聲。

俞淅也摸不清他這個“嗯”到底是什麼意思，隻得又牽強地問：“邰禦，你晚自習會來嗎？”

邰禦踢石子的腳一錯，石子沒掀對方向，跑到他鞋上來了。

他擡了擡腳，把石子弄下來，煙拿在手上。

“要我來幹嘛？”

他聲線微啞，像砂紙上磨過的碎片，話裡帶着淺淺的倦意。

俞淅一愣，對哦，他又不學習的，要他晚自習來幹嘛？

她踟蹰道：“那、那……”

邰禦打斷她：“那什麼那？結巴呢？”

俞淅小小地撇了下嘴，有些不太開心，“你别這麼說我……我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邰禦頭一點，“不知道說什麼挂了。”

“哎哎哎——”俞淅連忙喊住他，慌亂之下就是随口一句，“你晚飯吃了嗎？”

邰禦壓根沒打算挂，但倒是被她這個問題搞地一瞬間挺空洞。

下一秒，他嘴角一提，微諷道：“怎麼？又要請我吃飯？”

俞淅難為情：“我……嘶……”

突如其來的一下刺痛讓俞淅說不出話，她背過身去，緩慢朝門口走。

那邊邰禦的詢問從聽筒裡傳出來：“又肚子疼？”

俞淅“嗯”了一聲，想着可能是天台風大，傍晚氣溫又比較低的緣故。

邰禦朝手機上側瞟了眼，猜這個時間點，照她那速度，肯定不可能吃過飯，于是轉身朝屋裡走，順手把煙滅了。

“挂了，你吃飯去。”

俞淅還不肯：“那、那你還生氣嗎？”

她聲音裡帶着慌，尾音還微微抖。

邰禦是真莫名其妙了，就算他生氣，那也是秦麗，關她什麼事？她在這緊張得好像他真的會如秦麗所想，報複她一樣。

他也就這麼說了：“你怕我生氣報複你？”

俞淅表情僵住，像是被戳中心事般，沉默了。

問她愧疚嗎？當然，她當然愧疚他因為她被秦麗誤會，但說她真沒一點怕被牽扯被報複的心思，那也不是的。

她徒勞地張嘴：“……我”

“吃飯，喝熱水，挂了。”

他隻有這樣一句語調平平的話，聽不出情緒。

九月傍晚的風并不是很肅冷，輕輕溫熱地拂過，沉澱出一片寂靜。天台上沒有東西阻擋，就這樣直直地朝俞淅吹來，帶着些灰塵。

俞淅捧着手機，一路下樓，一路耳邊回想着他這句話。

這到底是生氣還是不生氣？

*

正式開學了，晚自習也要強制上了。

俞淅吃完飯就直接去了班級，沒想到一進班級，就看見秦麗坐在講台上。

見了她，秦麗朝外面指指，示意她出去。

俞淅跟着秦麗出去，兩人一路往辦公室走去。秦麗給俞淅拿了瓶牛奶，俞淅不好意思拒絕，接了過來。

秦麗正襟危坐道：“俞淅啊，老師再确認一遍哦，今天上午體育課，真的是因為你身體不舒服，自己不願意去上體育課，不是因為邰禦攔着你吧？”

俞淅聽她說這件事，立即鄭重地點了點頭，口吻嚴肅認真：“老師，是真的，我絕對沒有撒謊，邰禦真的沒有欺負我。”

秦麗長呼了一口氣，輕歎一聲。

“好，行，那老師跟你道歉，也跟邰禦道歉。是老師不對，沒有先問清事情，就憑借着自己的主觀想法臆斷了，老師錯了。”

秦麗坦然自若地說完，俞淅反倒是真真實實地驚訝住了。

按理說，一般像秦麗這種資格比較老，經驗也比較豐富的老師，是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承認自己錯誤的。

他們總覺得道歉就丢了他們的面子，丢了一個老師的尊嚴，所以往往将錯就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俞淅萬萬沒想到秦麗會這麼誠懇地和她道歉。

她朝秦麗深深鞠了一躬，發自内心地說道：“老師沒事的，我應該謝謝您的關心的，不過您确實誤會邰禦了。”

秦麗聽着她的話，無奈地擺了擺手，“邰禦這小子，脾氣犟着呢，我給他打電話，他都不肯接呢！”

盡管俞淅對于邰禦的性格早就領教過一二，但真這麼聽到了，還是有些些震撼。

竟然敢不接老師的電話……

俞淅覺得，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有一半的責任在她這，所以她一定要擔當好這個中間人的職責。

她挺直了背，對秦麗正義凜然地說道：“老師您放心，我一定會把您的道歉轉達給邰禦的！”

秦麗瞧着她這一本正經的樣，不禁有些好笑，“好的，那老師先謝謝你了，不過邰禦這孩子……”

秦麗其實調到這邊來也沒幾年，但縣城小，什麼流言蜚語的都藏不太深，她知道邰禦很小的時候就父母雙亡，也知道這孩子性格偏執，誰要是惹了他，那他估計真能頭鐵到一輩子都不和那人往來。

不想過多地談論學生的私事，秦麗話鋒一轉，叮囑俞淅：“反正這件事你也不用太上心，你主要是把你的學習搞好，過幾天就要開學檢測了，老師期待你能在這次考試中拿下一個優異的成績！”

俞淅聽着秦麗的鼓舞，唇角情不自禁彎起，對着秦麗保證道：“老師我一定會好好學習的，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秦麗笑着又摸摸她的頭。

這姑娘她是越看越喜歡，别說她來伋縣這幾年了，就是整個教書生涯，也很難碰到這麼乖巧刻苦成績又好的孩子了。

“好了，快回去上晚自習吧，待會聽力就要開始了。”

俞淅笑着應了一聲，“那老師再見。”

秦麗：“再見。”

秦麗目送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來一個事，喊住了她：“哎俞淅，之前英語老師和你說的那個參賽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麼樣啊？”

俞淅腳步一滞，又回憶起來這件令她猶豫不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