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她聲音小得幾乎快聽不見，但邰禦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他也記不清是從什麼開始的，隻要俞淅開口說話，他就能自動過濾掉周圍一切嘈雜的聲音，即使她聲音再細小，他都能捕捉到。

邰禦對她說：“門我已經鎖了三道了，放心，不會有别人進來。”

俞淅心裡其實還是不能完全放心下來，但他一保證，她人就會放松很多。

邰禦往回走，“快睡覺。”

俞淅點頭，又鑽回被子裡，也不知道是真不擔心了，還是真困了，沒一會就沉沉睡了過去。

邰禦拿手機出來定鬧鐘，每一個半小時響一次，直到翌日俞淅迷蒙蒙睜開眼。

剛醒，她腦子還沒能适應此刻的情景，腿一翻，架到被子上，想伸手撈手機。

撈了半天也沒碰到，俞淅睜開眼，撞入邰禦隐晦不明的視線中。

她腦子一懵，立即反應過來，把腿收回被子裡。

邰禦目光并沒有在她身上多逗留，利落地起了床，“我去洗漱，你把衣服換了。”

俞淅頭動了動，“哦。”

等她換好衣服，邰禦出來，把衛生間留給她。

他三下五除二地換好衣服，正打算出去買早飯，又返回衛生間門口，敲了敲門，“我去買早飯，很快回來。”

俞淅頂着一嘴的泡沫拉開門。

雖然她沒說，但邰禦還是看穿了她的提心吊膽和不大情願。

他掏出手機看了眼，“現在是47，我52回來，行嗎？”

他如果直接說五分鐘，俞淅可能還有點猶豫，但偏偏這兩個數字都給人一種很近很快的感覺，俞淅沒來得及思考，點了點頭。

等她意識到房間内隻剩她一個人時，邰禦已經回來了。

她坐在床腳，手裡拿着梳子，有些小生氣，“你說52回來的。”

邰禦戳豆漿的手一愣，望向她，“是52啊。”

他從下面跑上來的時候，掃了一眼那電子鐘，上面顯示的就是“52”。

俞淅把手機朝他面前一遞，“你開門的時候53。”

邰禦手頓住。

她的神情認真而嚴肅，仿佛在跟他洽談一件天大的事。

他指腹微動，繼而斂颚輕笑，“那對不起。”

俞淅一下把手機抽回來，忍不住拔高音量：“你還笑？”

邰禦将粥盒上的蓋子打開，沒理會她這一句，“吃早飯吧，再喝點豆漿。”

俞淅站着不肯動。

邰禦朝她走近了一步，彎腰把她手裡的梳子拿走，“别跟我橫哈，差不多得了。”

這要是放在之前，俞淅絕對立刻認慫，讪讪去吃早飯。

但是現在，不知為何，她憑空生出了幾分勇氣，唇線緊繃：“那我就橫了怎麼了呢？”

“呦？”邰禦語調裡染着止不住的笑意，“膽這麼肥了？硬剛上了是吧？”

俞淅眼睛看着地面，指節不知不覺地收緊，小聲重複：“怎麼了呢？”

邰禦屈指，将她下巴一擡，直視她，“沒怎麼，你橫我豎，行了麼？”

行了麼……

他最近似乎很喜歡對她說行了麼。

俞淅點頭，心下微顫，“行了。”

邰禦嗤笑一聲。

解決完早飯，邰禦送她去比賽，臨進去前，俞淅對邰禦說：“比賽要十一點半才結束，我可能得十二點才出來，你可以先回賓館，不用一直在這。”

邰禦颔首，催她進去：“知道，快進去。”

俞淅剛往前走了沒兩步，後頭邰禦喊住了她：“哎。”

俞淅腳步停滞，回頭瞧他，“怎麼了？”

邰禦手插在兜裡，淡淡一句：“好好考。”

她笑起來，眼睛像是被春雨洗刷過的玉石，“好，謝謝。”

初冬的陽光溫煦靜谧，沒有夏季那麼跋扈，絲絲縷縷照射在俞淅柔軟的身體上，兩者相得益彰。

邰禦沒再說什麼。

俞淅轉身愉快地往裡頭走，腳步是前所未有的輕松自在。

在轉去伋縣三中之前，她就在全譽讀書。

全譽是一所私立學校，半軍事化管理，俞淅向來動作比較慢，剛進去的時候簡直遭罪，一天三頓飯就隻能吃到一頓，折磨得她甚至要分不清自己是在上學還是在當兵。

不僅是時間上的緊迫，全譽的校風也非常壓抑變态，最能體現的就是校服。

全譽的校服，無論春夏秋冬，都是大面積的黑色鋪陳，初一和高一一條杠，初二和高二兩條杠，初三和高三三條杠。

俞淅剛看見這校服時，總能想到契诃夫《海鷗》裡的一句話：

“你為什麼總是喜歡穿黑衣服？”

“我在給我的生活戴孝。”

在全譽上學可不就和上墳差不多嘛。

不過這次進來隻是以一個來參加競賽的學生，俞淅并沒有多少壓力，她還是蠻相信自己的英語水平的。

兩個多小時考完，俞淅去手機袋裡拿了手機，給邰禦發信息：【我考完了。】

那邊回得很快：【嗯，我在外面。】

俞淅愣了愣，連忙帶上考試袋往外走。

邰禦還站在早上送俞淅進來的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