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處理電梯殺人事故及李莉安葬過程中,王加根一直扮演着重要角色。這主要源于行領導對他的信任,甚至說依賴。
洪遠平在作出重要決策之前,總在聽聽他的意見;周興國遇到棘手的事情,也常常交給他去辦理。他的真知灼見及處理問題的能力,得到了主要領導及分管領導的普遍認可。這一點,連辦公室主任徐新如都趕不上。
這天,王加根在員工食堂吃早餐,張清泉突然來找他,催他快點兒吃,說周興國找他們倆有事。
王加根端起稀飯,咕嘟咕嘟,幾口就喝完了,從盤子裡拿了個白面饅頭,一邊啃,一邊跟着張清泉往支行辦公大樓走。
“周行長找我們什麼事啊?這麼急。還沒到上班時間呢!”
“我也不知道。是小郭通知我的。”
兩人來到周興國的辦公室,看到領導的臉色異常嚴峻。
“把門關上!我們坐下來講。”周興國先坐到沙發上,對兩位下屬說,“今天給你們布置一項特殊任務。這項任務非常重要,也非常緊急,必須不折不扣完成,而且對外要嚴格保密。”
聽到這裡,張清泉和王加根連大氣都不敢出。
“呆會兒上班後,你們到支行信貸股,以市啤酒廠的名義辦一筆兩千萬元的貸款。市啤酒廠财務人員也會來,相關手續由他們具體辦。辦好貸款後,還是以市啤酒廠的名義,開一張兩千萬元的彙票。彙票你們自己拿着。再去行政股借三千塊錢,坐我的車,一起去湖南嶽陽。”
辦貸款,開彙票,借費用,去嶽陽——一下子安排這麼多事情,讓王加根和張清泉有點兒措手不及。他們簡單地分了工,就分頭行動。張清泉幹過信貸員,當過會計,辦貸款和開彙票就由他去辦理。王加根負責借費用。他填好一張借支單,找周興國簽了字,然後去行政股找左股長。
彙票辦好後,錢也借到了。王加根、張清泉和周興國就同坐一輛桑塔納小汽車,風馳電掣般地駛向湖南省嶽陽市。
小汽車奔馳在107國道上,周興國又向兩位下屬提示注意事項:到了嶽陽市那邊的A銀行營業機構,不能暴露真實身份。必須假稱是孝天市啤酒廠的業務人員,來嶽陽做生意。要求嶽陽市的A銀行營業機構兌付彙票,把資金存入臨時賬戶。次日上午,再向那家銀行機構謊稱,生意沒有談成,要求他們把那兩千萬元資金彙回孝天市。
“我最擔心的,是嶽陽市的A銀行機構不付款,或者明天不讓我們把錢彙走,事情就比較麻煩。”周興國不無擔憂地說。
“為什麼要這樣弄?”張清泉好奇在問。
周興國把目光轉身他,語氣非常嚴厲:“這是你該問的嗎?不該問的别問!”
張清泉尴尬地笑了笑,把嘴閉上。
這樣的神操作,其實是洪遠平的主意。
眼看省人民銀行現場檢查的時間越來越近,而A銀行孝天市支行應付彙差居高不下,暗占彙差已經是紙包不住火。如果這一問題被人民銀行查出來,A銀行就要承擔巨額罰款,相關責任人會受到黨紀政紀處分。
洪遠平多次召集行領導、部門負責人、各辦事處負責人開會,講明厲害關系,軟硬兼施,有時說好話,有時說狠話,希望大家想方設法組織資金清算,把應付彙差壓下來。可問題是,很多單位占用的彙差資金已經挪作他用,短期内根本就沒有辦法收回來。大家拆東牆,補西牆,把可以用的招數都使出來了,但支行還是有五千六百多萬元的應付彙差難以清算。
怎麼辦?大家一籌莫展。多少人因此夜不能寐,愁得頭上的白發與日俱增。消極的人們打算聽天由命,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咋的就咋的。洪遠平卻不願意坐以待斃。在确認應付彙差壓不下去的情況,他動起的歪腦子:想辦法增加應收彙差。
具體做法是:聯系三家在A銀行孝天市支行開戶的企業,讓他們各開兩千萬元的彙票,由銀行派人持票到省外的銀行機構解付,将資金存入臨時賬戶。次日,再編個合适的理由,要求省外銀行把這兩千萬元的資金又彙回孝天市。
當他把三位副行長叫到自己的辦公室,詳細談過這一行動計劃時,三位副行長驚得目瞪口呆。
“你們分成三個小組,每人帶兩名員工去辦這件事。選距離比較近的省外城市,開車去,開車回。兩天之内,既要把資金彙出去,又要讓資金彙回來,還要确保資金和人身安全。”
副行長們在心裡盤算,這三張彙票出去走一圈,換三張彙票回來,支行應收彙差就可能增加六千萬元!與應付彙差五千六百多萬元一軋計,支行賬面就會顯示為應收彙差。高!實在是高。這樣的點子,打死他們也想不出來。
“問題是,賬上有兩千萬元存款的企業很難找。”周興國提出疑問,“就算他們賬上有兩千萬元存款,也不會開出兩千萬元彙票讓我們銀行持有啊!企業肯定不放心,因為這筆資金彙出去後,萬一出了什麼問題,他們連官司都打不赢。”
“貸款呀!”洪遠平不耐煩地吼起來,“活人還能讓尿憋死了?既然企業不放心,我們就不動用他們賬上的資金,隻借用他們的銀行賬戶。先給企業辦兩千萬元的貸款,資金劃到他們賬戶裡,不就變成了兩千萬元存款?這兩千萬元資金彙出去,隻是空轉一圈,然後一分不少地彙回來。資金回來後,再把那兩千萬元貸款償還掉。這樣不是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
三位副行長茅塞頓開。
接下來,幾個人就開始商量去哪幾個城市。既要在湖北省以外,又不能距離太遠。挑來選去,最後确定的是河南信陽、江西九江和湖南嶽陽。
周興國帶着張清泉、王加根負責跑嶽陽市。他們進入市區後,就近找了一家A銀行營業機構,向别人出示彙票,提出兌付要求。
讓他們驚喜的是,銀行工作人員二話沒說,就給他們辦理了。
走出A銀行營業大廳時,周興國感歎:“這說明人家的資金比較寬裕,不像我們那麼緊張。”
第一步走得順利,包括司機在内的四個人都很興奮。
他們找了家小餐館填飽肚子,還分着喝了一瓶白酒,然後就開車前往嶽陽國際大酒店。
進入酒店大堂,王加根就被這裡的豪華和氣派震懾了。大堂那麼寬敞、空曠,還擺有一人高的花瓶和各種藝術品,設有專門供客人坐的真皮沙發。
周興國對準備去前台登記的張清泉說:“今天大家都很累,每人開間房,好好休息一下。”
“好嘞!”張清泉答應着,又向其他三人索要身份證,辦理入住手續。
周興國、王加根和司機到沙發那兒坐下,耐心等待。
王加根是第一次住這麼高檔的酒店,眼睛有點兒不夠用,東張西望,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周興國則顯得很淡定,從口袋裡掏出一隻香煙點燃,悠閑自在地抽起來。
沒一會兒,張清泉就拿着房卡走過來了,一人給了一張,然後大家前往電梯間,乘電梯上各自的樓層。
王加根按房号找到住的房間,拿房卡往鎖眼兒裡一插,就聽見門鎖裡傳出滋滋的響聲。抽出房卡,一按把手,門開了。
進門後,他摁了一下牆上的開關,房間裡的燈居然沒有亮。重新試了幾次,還是黑燈瞎火,于是從房間裡退了出來,對着走道大聲喊叫服務員。
一個漂亮的女服務員答應着,快步走了過來。
“這房間裡怎麼沒有電?是不是線路出了問題?”他疑惑地問。
“沒有電?不會吧?”女服務員進房間看了看,又問,“您的房卡呢?”
王加根從口袋裡把房卡掏出來,遞給女服務員。
女服務員把房卡往牆上開關旁邊的槽子裡一插,房間裡的燈一下子全亮了,排氣扇也呼呼地響了起來。
原來是沒有插房卡!王加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臉上如潑了血一樣。他是第一次住這麼高檔的酒店,不知道通電還要插房卡。
“插卡才能取電。”女服務員耐心地介紹,“你離開房間時,記得把房卡帶在身上。”
“好的。謝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