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喬氏隻能心中恨罵,且寄希望于老夫人。
郡主沉吟不語,過會輕飄飄道:“此事,還需商讨,待明日再給封夫人答複。”
這事已成七分,封夫人得意地出府。
喬氏剛想央求她,不想郡主将所有人都趕了出去,說是倦了,懶得見人。
三夫人見喬氏肩膀都在顫抖,安慰了她幾句。
因為郡主精神不太好,三位夫人便留在決明堂,待膳時服侍。
午後寶知剛睡醒就被郡主娘娘身邊的小芸喚到決明堂。
這一進門,兩邊太師椅上坐了好些人,除了出府上值的南安侯、謝四爺與病了的二夫人,其他人都在,卻不見小輩。
寶知心中盤算了一下,向衆人行禮。
郡主娘娘被這些煩人事擾的頭疼,直截了當道:“封夫人為封三公子求娶你,我預備着應下了。”
此話一出,衆人神态各異。
喬氏馬上跪下:“母親!母親!使不得!使不得!”
郡主冷着臉:“在我謝家吃穿九年,為了謝家付出又如何,不應該嗎?”
喬氏顧不得二伯、三伯在場,亂了頭發,淚濕了臉:“可是,可是兒媳是寶丫頭唯一的血親長輩,寶丫頭的婚事當是兒媳做主呀!”
郡主冷笑:“你是謝家的兒媳,當是向着謝家。怎的,你要下堂不成?”
這話就嚴重了,喬氏哭得更兇,哀求聲聲,叫寶知心碎。
郡主道:“寶丫頭,你如何抉擇?”
進門後除了請安外皆是低頭的寶知擡起頭來,淡漠道:“求郡主恕寶知無理,寶知不願。”
“啪”,郡主手邊的茶盞砸到寶知面前,瓷片四射,雖是未劃傷她,滾燙的茶水卻實實在在濕了一身。
“放肆!真是反了!沒良心的白眼狼!竟敢忤逆侯府的決定!”
坐在太師椅上的人皆跪下,口中道“母親息怒,莫氣壞身子”,也有人勸寶知應下就是,那封三公子也是良配。
寶知倔強地擡起頭,直直盯着郡主:“寶知心中有人了,不願嫁與封三公子!”
郡主黑沉着臉,氣得渾身哆嗦,伸出手指着寶知:“心中有人?被人哄騙了去了!那邵衍就是一個生父不詳的奸生子!瞧見你的相貌與梁家的東西迷了眼罷了!哄了你半年就勾走了?”
郡主氣得兩頰通紅:“真是眼低的廢物!我白養你了!”
這話說得寶知眼中也泛淚,心中口中苦得不行,她啞着嗓子,像是說給郡主聽,亦或說給自己聽:“不是的,邵衍不是這般的人。我不要嫁給封三公子。”
昔日相處時郡主的言傳身教、那點滴的關心現在化作利刃,刀刀砍向她的心。
在利益面前,感情實在不堪一擊。
“不管你怎麼想,”郡主冷靜下來,一字一頓:“你不嫁也得嫁!”
寶知抑着上下牙的打顫:“若逼我嫁,我便将剪子藏在袖裡,當夜就割了他的喉!”
“反了!反了!”郡主那美豔鳳目如噴火般,鼻翼翕張,喘着粗氣:“好吃好喝養着你,就是這般報答?你爹娘便是知道了,也要蒙羞!”
寶知眼含熱淚,那左眼眶盛不住汪泉,一滴淚從順着睫毛滑下:“郡主罵我便是了!何苦扯了我爹娘來,直戳我的心!”
郡主氣急反笑:“太子失蹤,所有人都該為南安府籌劃,偏偏你就顧着自己!這般自私自利!如何容得下你!”
郡主捂着胸口,嘲諷道:“早就瞧不上南安侯府了是吧!我說怎的去年常回梁府,想來早就做好打算了!”
真是叫人失望!
這通氣發出去後,留在的疲憊與悲傷叫郡主整個人都疲軟了。
正堂内無人敢說話,隻能聽見喬氏的啜泣與寶知的抽氣聲。
“南安侯府廟小,容不得你了,”郡主道:“來人!套了馬車!送梁姑娘回梁府!”
喬氏一聽,跪行到郡主身邊,哭道:“母親!母親息怒!外頭亂糟糟的,這會叫寶知一個未及笄的姑娘獨自回梁府,會逼死她的!”
她雙眼通紅地望向寶知:“寶知!快給郡主請罪!快說你錯了!”
寶知被逼得又悲又怒,衆人便見她梗着脖子道:“我不回梁府,我要回成安!那裡才是我的家!”
郡主嗤笑了一聲:“好!好!好!有骨氣!你的家!”
她陰着臉對綠蘇說:“把她身上穿着的白狐裘剝下來!這不是她家的東西!”
綠蘇猶豫了一下,隻見寶知蹭然起身,解了披風領口的絲帶,就将衣服放到綠蘇手上。
“南安侯府的東西一件都不許她帶走!一盞茶的時間就把她趕出去!”郡主說完就起身欲進内廂,侯夫人忙上前扶她。
明日館的人便見郡主身邊的宮女如虎豹般闖進來,随意塞了些昨日還拿出來尚未歸位的東西進那寬寬大大的箱箧後,運了五個箱箧就往西門走。
衆人驚魂未定,便見未着披風的寶知雙眼紅腫地回來,隻抱着那裝着梁家衆人畫卷的長條盒子便往外走。
夏玉等人吓得不行,忙追上去,卻被攔在明日館門口。
“梁姑娘惹惱了郡主娘娘,被趕回去了。”小芸見她們惶恐,悄悄告訴夏玉。
夏玉等人一聽,怔怔地面面相觑:“可是,可是昨日我們才收拾東西,姑娘很多行李都未裝進去呢!”
“還有姑娘身邊怎麼能沒人照顧呢!”
寶知很少這般狼狽,亂了外衫,歪了發髻,隻戴着一支镂空攀花垂細柳的步搖。
她一步一步跟着運箱箧的宮女來到西門,正欲上馬車,便見喬氏跌跌撞撞地奔來。
寶知心下一酸,将畫箱放到車上,轉身前去接扶喬氏。
喬氏剛要開口,便是哭腔:“都是姨母不好,沒能護住你。”
寶知的胸口像是被刀子捅開,淚水也打濕了臉頰:“是寶知任性,不能怪姨母。”
她推開一步,跪下磕了一個頭:“此去一别,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姨母,喻台便托付給姨父姨母了!”
喬氏看那箱箧,因為胡亂塞的,有些衣服還露在邊上,合也合不上箱子:“待你大伯父與姨父回來,再想想法子!你要看顧好自己!明日館的餘下的東西姨母會替你看好的,缺什麼就來信,等老夫人氣消了,姨母就來接你!”
一宮女冷言道:“一盞茶了,梁姑娘該走了!”
喬氏隻能靠着海棠,流着淚送寶知遠去。
外邊解了戒防,車馬多了起來,隻不過幾息,就擋住了寶知的馬車。
待到南安侯與謝四爺得了信趕往渡口,夜幕中已經看不見遠去的客船。
戒防雖是撤了,但渡口宵禁卻提前,叫謝四爺隻好望着茫茫江面直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