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蘭桂飄香。
父兄上值後,衆女眷便相約前往靜心堂,一同商讨着秋日群芳宴。
許是因為二姑娘預備着議親,侯夫人便坐鎮後方,明指着由元曼操持。
各房姑娘自然不敢将異議擺上台面,不過是在四夫人的提議下,一道學着。
當下,靜心堂花廳兩側交椅上滿當當地坐着花枝招展的女子,皆靜默不語。
或是品茶,或者細細觀察坐于上首的麗服佳人。
隻見那女子連案幾上的名冊都未翻開,垂着眸子便娓娓道來。
“焦二家的卯時來畫押,領了對牌去倉裡取燭台,要年前剛打的那批。”
“大哥房裡頭的舞風、舞霜……”
……
寶知坐于她斜下,一面品茶,一面暗暗稱贊。
雖謝元曼有時古怪,可大家主婦該有的修養可一個不缺,又有如此容顔。
她放下茶盞,暗觑美人一眼。
果然,無論看了多少次,總須得承認,謝元曼是她見過的所有女子裡容貌最為出挑的。
美人如花,各有千秋。
可元曼的美擊破了所有的束縛。
這樣的花合該收入帝王側。
可她何必屢屢犯渾?
寶知百思不得其解,也憊于推波助瀾,趁着侯夫人翻看賬冊的間口,起身道:“禀大伯母,昨日東宮的寶林娘娘說是思念家鄉吃食,殿下便命侄女今日去梁家點心鋪子取了送去。”
侯夫人點了點頭,問道:“可要讓家中嬷嬷一道陪着?”
寶知控制着自己盡量忽視斜對美人抖動的鴉睫,隻笑說同寶林娘娘說說話便回來。
梁家的馬車一早便候于南安侯府西側的角門,馬夫見門内一精緻小轎擡出,便朝着車内道:“姑娘來了。”
馬車上鑽出一個高瘦的丫鬟,上前便拜見,長長的鬓發掩去眉眼。
寶知便同小花等人道:“東宮森嚴,殿下隻許我帶一名身邊的人,那點心又重,就由我梁家的丫鬟陪着我一道去。你們先回去罷。”
小花等不疑,隻一道送着寶知上車。
馬夫早在前日便得了管事的指令,悶頭趕車,停于梁家糕點鋪後門。
不過須臾,便見姑娘領着丫鬟回車,不過那丫鬟不似來時那般挺拔,抱着紙包,佝偻着随于姑娘身後。
這可不行,他心想,回去要同管事說道說道,這樣的儀态,實則有失梁家臉面。
寶知将車窗掩實後,默默望向那丫鬟,開口打破車内的甯靜:“公子終是來了。”
那拿着紙包擋臉的人預備着将點心随手一丢,又悻悻收了力度,隻丢于案幾上。
幾上茶盞水波蕩漾,濺出幾滴茶點子,在蹭亮的紫檀木上顫抖。
“呵,虧得你想出的好點子!竟是叫我裝成女人!”
那人雙頰紅豔,并着唇上的脂粉,一派雌雄莫辨。
寶知淡定往旁一挪:“沒法子,若要【季公子】入東宮,要麼先入淨身房,要麼先去午門。”
季律光一聽,臉色又綠又紫,變幻莫測,最後從牙縫裡擠出:“算是我看走眼,竟不知梁姑娘這般口齒伶俐!”
寶知隻抿嘴一笑,不去搭腔。
若不是牽及太子的隐私,她真想安慰幾句:“扮女人如何,我不也扮過男人?太子還扮過小妾呢!”
季律光過了這茬,想起此行的目的,臉上浮現陰郁。
“那逆賊為何非要見我一面?”
這是家事,亦為陰私,寶知無意沾染,隻取了當初約見季律光時的說辭:“其中關節我倒不知,但季公子赴約,便是後悔一時;若是不來一趟,怕是後悔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