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四處皆井井有條,心中一松。
複再次取了白緞将父母的牌位再次輕拭。
爹爹,阿娘。
喻台手握長香,心中默默祈禱。
請庇佑姐姐吧。
若是父母在天之靈,同嘉盛帝與謝皇後說道說道,請二位聖人夜裡托夢,好叫上頭那位早日歇了不該有之心。
笙箫鼓樂,燈籠搖晃。
小厮笑嘻嘻來報:“大姑爺來了!”
鞭炮沖天,敲鑼打鼓。
邵衍想要接人可不是那般輕而易舉。
他帶着好友來客從正門而入,在第二道門處被堵攔了去路。
喻台同松清各持長槍,威風凜凜。
隻挽一槍花便在空中劃破出一聲,衆人一見忙喝彩叫好。
喻台的好友魏七公子是南安侯世子夫人的胞弟,手持一把長劍直指地磚。
他自告奮勇:“縣主待我如親弟,姐夫不如來陪我過上一招!”
喻台調兵遣将,邵衍自然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遣派好友鄭公子上陣。
鄭家亦居于相華大街,一家三代男兒皆在禁軍就職,先頭謝四爺還未從指揮使調往刑部時便是鄭大老爺的上峰。
刀光劍影,兵器相擊,便是再溫文爾雅的書生都被激起熱血。
不過好在過招點到為止,更不論邵衍偷塞了好些許紅布包。
衆人擁着新郎嬉笑着哄沖過第一關。
可至複行數十步,卻聞書聲朗朗。
三門長甬道兩側,喬徽鳴同松源二人身着長袍,猶太上老君座下仙君,雖溫和卻叫邵衍暗自捏汗。
晏非白見此陣勢,撞了撞周席玉的肩背:“喬大公子出場,誰作頭陣?”
周席玉反而用肩膀撞回去:“我準備了十首催妝詩,若是你要哥哥我救場,隻需求我一聲便是。”
晏非白瞠目結舌:“十首啊,你是要開詩會不成?若是今日全派上用場,十月我成親時你該如何是好?”
周席玉啧啧道:“傻子!你席玉哥哥才華橫溢,為你做二十首不在話下。”
晏非白後知後覺叫周席玉占了口舌上風。
邵衍落落大方,作了三首,餘下各郎君湊了十二首,便是過了這關。
轉入正堂,便見上首兩把交椅處放置着兩塊牌位,兩邊一溜坐着謝四爺與喬氏、楊夫人、連南安侯與侯夫人都至,更不論其他幾房長輩。
“新娘來喽!”
邵衍一聽,耳廓驟紅,隻敢用眼角掖了一眼,便低下頭,隻敢看姑娘來到他身畔時無意貼近的裙角。
層層金絲刺繡,美豔不可方。
二人對着牌位拜過,再拜别衆親長。
謝四爺代替父職說了些孝順長輩,夫妻和順的教誨,卻幾次哽咽,還是南安侯順勢補充,才算完整。
喬氏昨夜與今早很是鎮定,可現下早已哭濕了兩張帕子,泣不成聲。
楊夫人忙說些好聽的場面話,才叫寶知抑住了眼淚。
二人再拜别後便被簇擁着來到正堂門前。
出上正堂到上花轎,新娘都不得落地。
喻台換了件衣裳,上前曲膝弓腰,隻輕輕一掂,寶知便穩穩靠在弟弟背上。
喻台已經有青年男子的寬闊與穩重了。
她很是欣慰。
邵衍不近不遠地跟在一側,喻台卻不顧及開口:“姐姐你莫擔憂,若是待得不爽朗,隻管回來。”
寶知本來的淚意被逼了回去,嗔道:“盡說傻話。”
“姐姐的院子我會派人看護的,日日打掃。”
“好好好。”
“别糊弄我。”
寶知輕輕捶了捶:“姐姐難敢啊。”
邵衍聽到這姐弟的官司,不參合其中。
等到真跨過正門,将寶知送入花轎時,喻台抿着唇牽住邵衍的馬繩:“衍公子,我姐姐便交給你了。我姐姐真的是一個非常好非常好的女子,你莫負了她。”
邵衍則一把摟住喻台的脖子,搓揉男孩的頭發:“連師兄都不叫了!還信不過師兄嗎?”
那陣陌生和不安才在這親密的打鬧間消失,喻台叫道:“師兄師兄!好師兄!饒了我吧!”
吹吹打打,來時一高馬、八台大轎并數箱箧問禮,走時帶着一倩影。
這抹旖旎叫他魂牽夢萦,日日難眠。
少年期艾,總患得患失,現下終于把心中所愛迎娶回府,怎能不是春風得意馬蹄疾。
邵衍不似來時那般火急火燎領馬而去,伴着花轎,似是最忠誠的将軍守着珍貴珠寶。
寶知戴着蓋頭,乖巧地坐在轎椅上。
何其似曾相似的體驗,她的心又噗噗直跳。
她不能自己揭開蓋頭,便挺直了腰身,用蓋頭底下露出的那片光亮去點燃前方的景色。
是紅色的轎簾。
寶知再三确認,甚至摸了好幾次,這才放下心來。
她下意識喚了一聲:“衍郎。”
又嘲笑自己,他想來在前頭,怎麼可能聽得見。
“咚咚。”轎身忽然被敲響,吓得寶知一激靈。
“怎麼了。”男人的聲音溫柔缱绻,身上的氣息鑽過窗簾将她緩緩萦繞。
不是陰冷的龍涎香,是幹燥溫暖的草木清香。
是的,是邵衍。
男人輕聲一笑:“是不是累了?”
寶知扭捏着,從鼻腔裡輕聲一應。
“快到家了,莫擔心。”
是的,快到家了。
别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