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所有絲竹曼舞都停下,閑雜人等依次退下,諾大宮中,唯餘君臣二人相對。
康亓居于下首,問道:“王上想了解什麼?”
聖王冕和江湖五樓。但肯定不能這樣說,顯得他這個深宮病弱王别有目的。
白月舒想了想,忽然福至心靈:“不如說一下陸侯這個人。”
“陸侯此人麼,奴下不敢妄言。隻是聽說此人野心甚重,一直都在觊觎聖王冕。隻因他非王庭血脈,才能勉強按住。聽前頭的大人都說,此人不可不防。”
他這話等于遞上了茬,白月舒自然不會放過:“說來以天下之大,有多少人在肖想着聖王冕?”
康亓眼神動了動:“做夢的人很多,陸侯,平侯,包括羌部等等。隻是這天下之主,從來隻能是王上。”
“朕聽說過江湖五樓,似乎也在其中?”
“非也,王上何來的消息?五樓雖大,卻隻是江湖中的一把刀。刀隻需要養護的東西,以此換取敵人的鮮血。至于其他物品,對刀都是沒有意義的。”
白月舒對于這番話嗤之以鼻,十分地不相信。
刀再沒有欲望,如果刀有了主人呢?
“朕對這五樓之事,倒是頗為好奇,說些詳細的來與朕聽聽。”
康亓目光擡起,定在了年輕王上光潔的下颔,眼神暗沉,語氣卻無恙:“王上若是想聽,那奴下自當竭盡所知。五樓,江湖上最龐大的組織,分工明确,互相配合。其中明樓三處,呼山掌酒樓客棧,嘯海負責貨物運輸,而飛光則是流通情報之地,三樓皆遍布五湖四海,天下皆知。”
“暗樓兩處,皆隻聞其名,傳說非有緣人不得見。吞河可走私镖,接暗活。而并日據說是所謂刺客樓,也是五樓總舵。”
“王上無需對五樓憂心,五樓有‘三不參原則’:不參與朝堂之事,不參與宗派之事,不參與奪寶不義之事,行事低調,是以在天下中有不凡之處。”
結構聽起來和他家無憂差不多,口号喊得和新宇宙一樣響亮。
那必定不可能這麼純良無害。白月舒腹诽。
接着問道:“掌樓者是誰?”
“不出世之人,無人知之。”
“那何為有緣人?”
“不知,但奴下聽聞近十幾年來未曾有人能進。”
問到的都沒啥用,白月舒在心裡歎了口氣。
他本來就不擅長與人這樣套話,偏偏還得顧忌着人設。
如果……換做是陸泊舟的話,他應該很擅長才是。
白月舒心思飄遠了,冷不丁聽見康亓突然出聲:“王上先前對這些瑣事都是避之不及的,今日為何突然起興?”
不會吧,這些都叫瑣事,那他平時這個王上要幹嘛?
難不成真是個廢物中的究極廢物?
白月舒掩飾道:“加冕聖王在即,朕也想好好學習一番。”
康亓點了點頭,看不出在想什麼,但好歹沒有起疑的意思。
“王上日後若有閑暇,可去飛光樓看看。那離王宮很近,一匹腿腳好些的馬隻需半個時辰便可到。”
白月舒疑惑地看了看他。
康亓仿佛真是随口一說:“奴下見王上對五樓感興趣,便鬥膽推薦一番。”
白月舒點點頭,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多說什麼。
他甯可去躲避激光高速網,或者去拆卸等離子武器堆,再不就是忍受王部的輸出也行,都不願意待在這裡一天——這是白月舒最直觀的感受。
看花花草草他可以接受,歌舞他雖然看不懂,勉強忍耐也行。
但身邊跟着個牛皮糖一樣的康亓,還有喝一口水都要緊盯着的一衆宮人,他感受到了M-01深深的惡意——問也問不了,幹也幹不了——每次一問到關鍵的,康亓就像牛皮糖一樣,軟硬都不吃:“王上不必憂心,奴下們自會處理,不必擾了王上的心。”一口一個擔心,話裡都是恭敬,讓人挑不出毛病,也挑不出信息。
白月舒沒脾氣了。
幸好,偶爾看書還是被允許的。
他在下午時如願來到禦書房,自己看書——自己一個人當然是不可能的。但好歹沒有人對他耳朵一口一個“王上”了。
他主要看兩類書。史記類和民間雜事類。看史主要看先王那段時間的,以尋找紫瓊——或者說聖王冕的蛛絲馬迹。
當然,這類正史有用的東西不會很多,大部分都是經過删删改改。
所以白月舒選擇接着看民間雜事。
一些事就算經過權力的篩淘,被曆史的塵埃掩埋,但它總能在百姓的口口相傳中窺見一二。
白月舒就是在這一二中沙裡淘金。
M-01還算人性化,使用的都是現代字。
因為無憂對紙質版信息重視度甚至高于電子版信息,白月舒擁有相當強的紙質閱讀能力,一目十行地看過去。
翻了一些書後,最超乎他想象的其實并不是書上記載的聖王冕的來龍去脈、道聽途說,而是記載本身——太全了。
好像真有那麼一個世界,它有神話曆史,有邏輯,有百姓的飯後閑談,有七情六欲,字裡行間喜怒哀樂各現,事事相連首尾圓融自洽。
但是這隻是無數關卡中的普通的一個。
M-01已經如此超能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