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舒什麼都聽不見了。
他慢慢的,從這場大火中跳到了另一場。
“嘶嘶……撤離……嘶……白……嘶嘶别回去……”
白月舒怔忡地看着遠處清晰又模糊的紅龍,呆呆地站在原地,心裡頭還沒有提起什麼情緒,眼角就不可抑制滑下了一滴眼淚。
耳邊的呼叫不知道是傳聲器的問題還是主觀的不想聽,越來越沙啞,最後歸于沉寂,隻剩下他一個人的呼吸聲。
為什麼會哭?白月舒麻木地檫幹臉頰上的淚痕。
他身臨其境卻又被套上層紗,前前後後所有的事情都想不起來了。然而雖然一無所知,卻又是實打實地難過着。
映在眼裡的火光漸漸縮小,落到白月舒面前,慢慢地竟有了形狀,亮閃閃的,像——鑽石。
白月舒猶豫地伸手去接。
火鑽石凝固成豔紅色,輕輕掉落在他的手心,慢慢地變成一枚戒指,絢麗奪目地有些土,還有一點點醜。
白月舒莫名覺得它有些眼熟,沒來得及細看,冷不丁又跳轉到另一個地方。
“殷冉,你知道紀……他有什麼喜歡或者是想要的東西嗎?”
白月舒聽見“自己”如是說。
聲音聽起來非常年輕,還有絲絲局促,明明是一個很正常的問題,但是問出了偷偷摸摸的感覺。
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他在哪裡?發生了什麼?
白月舒隻記得他叫“白月舒”這個名字,其它的全都記不起來了。
白月舒想揉揉暈乎乎的腦袋,但是手絲毫不聽使喚。
他好像是附身了“自己”,但無法左右“自己”的行為,仿佛在體驗一場沉浸式電影。
但總算是把罩着眼睛的紗去掉,能夠清晰地看見周圍環境。
“他”處在一截幹淨明亮的走廊裡,面前有一個年輕人,五官俊朗,頭發挑了幾撮紅,又非常不羁地把它們往後捋,露出光潔的前額,正裝被他挽成七分袖,斜斜地歪在牆上,整個人透露着肆意大膽。
“他,他誰啊?你問這個幹嘛?你要和誰交朋友嗎?”那個叫殷冉的青年誇張地挑起一邊眉毛,故意問道。
“……别人我還用得着問你?”
“哦……不是别人啊。”殷冉才“恍然大悟”,促狹道:“為了生日禮物?”
“……不然呢?”
“哎呀,小月舒,今年怎麼突然開竅了?”他啧啧稱奇,目光圍着“白月舒”轉了一圈:“就為這個還特地來堵我?但是……那麼多年你居然不知道他喜歡什麼?姓紀的知道了不得哭死。”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看起來有些惱羞成怒了。
“知道,當然知道。”殷冉連忙舉手投降:“哎,我和他十來年的交情,我能不知道?”
“不過,你恐怕買不來。”殷冉眼裡閃過一絲狡黠。
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是站在旁觀角度,白月舒分明看到這個人眼裡的“不懷好意”,但“白月舒”目光一直在窘迫地遊移,錯過了關鍵信息,還在疑惑不解地說:“什麼東西?我為什麼買不來?”
“别管,保密,姓紀的難侍候着呢。”殷冉話鋒一轉:“但是呢,既然你找上我了,我可以幫你買哦,誰叫我疼你呢。”
“保管他喜歡。怎麼樣?要不要考慮考慮啊?”
塞壬一樣的聲音誘惑住了那個看起來不谙諸事的青年,居然松口了:“你幫我買……會不會顯得不真心?”
殷冉見有戲,瞬間來了精神,更加賣力地遊說:“沒事,我等于隻是一個送貨員,禮物還是你親自給,這有什麼影響?”
“白月舒”雖然還在猶豫,但顯然意動了。
殷冉見狀使出讨價還價時的必殺技——欲擒故縱,擺手欲走:“不願意算啦,反正有兩天呢,叫阿雅幫你挑……”
“可以。”見他要走,“白月舒”咬牙,答應了:“你幫我買吧,我……”
“你們倆在這裡幹嘛呢?”一個有些嚴肅闆正的聲音打斷“白月舒”的話。
白月舒随着“自己”的視線看過去,看見了一個和聲音非常匹配的中年人,一身黑制服,面容肅毅,沉穩利落,跟殷冉完全兩個極端。
殷冉态度端正了一些,收起沒骨頭一樣的站姿,摸摸鼻子:“唠嗑。”
“上班時間唠什麼嗑?”中年人說着,瞄了挽起的袖子一眼。
殷冉自覺放下了。
“白月舒”叫了一聲:“施組長。”
“嗯。”施組長應了,眼神倒是變得和藹了一些:“月舒啊,望遊一直在找你呢,去看看他有什麼事。”
“自己”乖乖答應了,轉身往一個方向走去。
“還能有什麼事,那個戀……”
身後的嘀咕突然變成抑揚頓挫的哀嚎:“下班我就把頭發染回來,我發誓,不染我就……呃……”
“就幹嘛?保證多少遍了,嗯?還殷家的人,無憂的臉都被你丢了一半,你……”
“鬼才要和姓殷的一家扯上關系……”
身後訓人與被訓的聲音漸漸遠去,白月舒感覺自己不受控制地在步入一片黑暗之中。
仿佛被黑霧纏繞,無數的手往下拖拽着他。白月舒拼命掙紮,然而逃脫不了,連喊聲都被堵在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