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動身前往人類星域,還是大海撈針一樣尋找塔艦,此刻都算不上什麼好選擇。
如果兩周以内這艘劫掠船還未獲得能源補給,很有可能它将變成一個超大版豪華墳墓,讓薩克帝落地成盒,成為他未來一勞永逸永遠的家。
雌蟲的身體強度遠大于人類,但他不想測試他的新身體在宇宙中漂流多久才會挂掉。
更不幸的是,劫掠船是沒有資格接入時間河的。正規港口隻接納正規船隻,這意味着繞道其他目的地變得困難重重,需要浪費大量能源和時間。
這點倒和人類的社會十分類似,無論是蟲族的劫掠船還是人類的走私船,永遠都偏愛一些風險更高的小衆航線,而非需要嚴加審/核的正規航路。
在戰争間隙,走私船貿易曾經一度非常興盛,小到生活物資,大到武器人口星核能源,全都是運輸内容。
薩克帝曾經不得不分出部分精力,從軍隊中抽調來一批巡邏稽查艦,滿宇宙到處亂竄逮人,挖掘出一堆匪夷所思的非正規航線,以遏制愈演愈烈的黑市交易。
這批巡邏隊迅速成為窮得叮當響的帝國軍團中一枝獨秀的奇葩存在,當大家因為長期戰争而普遍資源匮乏的時候,稽查小隊富得流油,并且順利完成了自我進化,無師自通地飛快掌握了包括但不限于卸磨殺驢、釣魚/執/法等黑吃黑手段,将收繳來的走私貨物就地分/贓,很大一部分直接流向軍部的财務庫,反哺前線戰争。
峰值期整個巡邏稽查隊曾創下一個小宇宙循環内繳獲47艘走私船的壯舉,其中最離譜的貨物是被偷摸着拆分發貨倒賣的、十二套屬于前泛銀河共榮聯邦軍的核心動力爐,讓薩克帝讀完報告後忍不住給巡邏隊批準更換了全套最新型的近戰機甲。
但歸于迷信和玄學範疇的人品守恒定律永遠存在,眼一閉一睜,薩克帝自己變成了劫掠船的擁有者。
蟲族沒有正規政/府,隻有不同的族群勢力。無論是航道還是時間河的接入港口,全數掌握在核心種家族手中。蟲子之間的鬥争遠不像人類那樣委婉,一艘沒連網的黑船随便跑進核心種族群的星域,約等于名副其實的送死行為。
這也是為什麼眼下這艘飛船的定航路線小心翼翼地繞過了所有低風險航道,專注在犄角旮旯裡找路。
徹底将物資整理分類,然後把那隻白色的雄蟲拎出來問話,成為了需要立刻執行的安排。
眼下的情況就像是一幅缺胳膊少腿的拼圖,在獨自對現狀進行挖掘毫無進展之後,薩克帝果斷選擇先理清貨艙,然後找蟲咨詢。
細密的副齒輕松嚼完了異獸的骨頭,他站起身來,拂開環繞在四周的星圖,把那堆沿着軌道旋轉的小星球從身上抖落掉。
艦橋前往倉庫的途中,路過雄蟲的船艙——在此之前薩克帝甚至貼心地替它将那扇被撕爛的艙門,嚴絲合縫地堵了回去。
他的五好鄰居依舊一點動靜都沒有。
薩克帝在貨艙裡翻了翻,原本的船員看起來不太講究衛生,把食物和貨物全堆在一起。
但蟲類啃木頭能活,啃土也能活的特性,注定了它們對食品的安全質量不上心。
在翻找整理食物的時候,薩克帝一度提起十二萬分的小心,生怕不小心從儲物罐裡掏出某些不适合食用的物種殘骸。在罐裝食品裡發現自己曾經的同類,必然不會是什麼愉悅的經曆。
他的信腺感受到大量的、混雜在一起的氣味,這稱不上什麼愉悅的感受。
翅囊裡的翅翼快要完成充血,隐匿在他的肩胛下方蠢蠢欲動,提醒着他這具身體餓得很快。
在一整天的時間中,他攝入了遠高于正常雌蟲所需求的能量,幹一會活就吃兩口随便什麼東西,異種殘骸、異獸殘骸、保存良好的蛹殼……幾乎有什麼吃什麼。
剛步入成年期的雌蟲對于能量的需求近乎一個無底洞,能否及時獲得豐沛的能量直接影響到他的最終發育結果。
蟲族總體來說是個很神奇的物種。沒有食物的時候,它們能夠活得有聲有色像蟑螂一樣強壯;食物充足的時候,蟑螂就會進化成超級蟑螂,展現出一種令人恐懼的筋肉壓迫感。
好在意外之喜總是來得很突然,清點那些五花八門的貨物時,他在滿眼的垃圾裡找到了一個治療倉。
雖然看起來型号和劫掠船一樣老舊,但勉強給人一種熟悉的安心與信賴。
薩克帝敲了敲治療倉的外罩,在标着通用書寫語符号的摁鍵上摁來摁去,連猜帶蒙啟動了機器,确定這古董型号可以正常運行後,思索了一秒要不要将格拉——那隻白色的雄蟲拖進來。
距離上一次投喂過去了很久,對方毫無動靜,這個合格且自覺的蟲族鄰居活得像是死了一樣。雄蟲遠不如雌蟲強悍的自愈能力,以及它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讓薩克帝偶爾擔心他的鄰居會悄無聲息地涼在角落裡。
理論上來說,對方現在擔負着提供信息、校正時間線、替薩克帝掃盲的多重積極作用,如果它死在半路上,短期内很難再找到這樣一個缺乏攻擊性的友好旅伴。
薩克帝決定适當地把對方拉出來社交一下。
于是為期兩天的、短暫的、相安無事的鄰裡關系,迅速地迎來了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