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克帝處于一種想笑又覺得不太好的狀态,硬是咳了兩聲憋回去。
他們所讨論的話題很血腥,但是蟲子們普遍的血液顔色比人類稍淺,比起“山巅被染成猩紅”,“山巅被染成粉紅”的概念顯然會讓場面變得一言難盡,有一種猛男戴花的離譜感。
但他立刻調整心态,這不是一件可以随意調侃的事情。
“那時我太幼小了,我的親眷也不會同我交談,知道的并不詳細。”
雄蟲輕聲說。
“灰翅種差不多剿滅了整個硬翅族群,北地屠夫的稱号就此流傳開來。之後星域吞并戰持續了很久,但沒有哪一次比得過邊緣星域的慘烈,死去的五隻王蟲直系中,兩隻都折損在同灰翅的戰鬥中。”
“勝利的一方以舊王的遺址為起點,圈出自己的栖息星球,重新架構起新的‘巢穴’,分化出自己的亞王蟲。”
“克拉克是那隻亞王蟲嗎?”
直系與核心種的平均壽命在一百七十個宇宙大循環左右,約合180個舊地年。
亞王蟲與王蟲的壽命更長,可以達到兩百個大循環。
倘若如格拉所言,他們所見到的那隻銀灰色雌蟲就是統轄整個灰翅族群的亞王蟲,這對于人類來說算不上什麼好消息。
然而格拉隻是搖了搖頭。
“我不确定,我并不知道太多關于灰翅種的傳聞。”
他回答。
在沒有外力影響的因素下,平均一隻蟲子可以熬死1.5個人類,而且它們的繁殖速度遠比人類快得多。
人類還在為人工胚胎、基因優化的合法性争論不休時,蟲子已經一窩生出來十幾枚存活率接近百分之百的卵了。
一個人從嬰孩時期步入成年,需要花費将近二十年的時間,但蟲族隻需要很短的時間就能脫離幼年期然後開始亂殺。王蟲的成熟期更短,就像築巢的蜂後那樣,足夠快的成長和繁殖速度才能确保種群的昌盛、戰力的充足。
曾經有人提出理論,假定高等生物的生育意願會較低等生物更低,因為它們對于自然的畏懼減少、幼崽成活率高、單體的壽命變長,沒必要再依靠大規模撒網式的繁衍模式确保後代存活率。
然而這個理論放在蟲族身上當場折戟沉沙。
這個鄰居不僅能生、愛生,還一生下來就可以嘎嘎跑。
這讓黑色核心種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身邊的白色雄蟲,腦子裡警鐘大作。
度過幼年期後,亞成年期一般會維持五至十年,然後無論會不會經曆二次蛹化,都會默認進入完全成年期。
曾經聯邦基于各種考慮,把人類的成年線定為十六歲,但是薩克帝反手又給改回了十八。他見過太多貧民星球或者黑市星球的走私貿易,也見過各種原因死去的年輕女孩,其中占比最大的是死于低齡難産。
人類和蟲子打了近三十年,他圍剿黑市貿易也圍剿了三十年。停戰之後,人類内部的紛争卻依然存在。
就像直系們分裂了整個蟲族一樣,聯邦的殘餘勢力、走私船、壟斷企寡頭、無數個需要重建的貧困星球……每一件事都足夠将人熬死。
曆史好像一個循環,每一件今天所發生的事情,都必将在昨天、前天、無數天之前曾經發生過。
“你什麼時候進入的亞成年期?”
他戳一戳格拉,連尾巴都收了回來。
“八、八九個大循環之前?”
雄蟲一臉茫然,不明白為什麼突然談話拐到了這裡,看起來有些苦惱。
“我可能不會第二次蛹化了……”他的聲音小小的:“大部分核心種不會花這麼久的時間,也許基因缺陷種是沒辦法二次蛹化的。”
非常好回答,摸到了人類的成年線。他終于不用擔心因為舉着未成年蟲看血腥獻祭賽,而把自己送進去吃牢飯。
他殘存的人類思維沒辦法忽視那些,實際上并不适用于蟲族的道德标準。
“所以灰翅族群很好鬥嗎?”
薩克帝重新戳了戳對方的翅膀,岔開那個令格拉感到沮喪的話題。
那些直系尚且圍簇在王蟲身邊時,人類會對它們進行區分,但所有蟲子烏泱烏泱擠成一團,每隻基本都是翅翼加尾鞭的标配,遠不如現在各個族群之間特征泾渭分明來得清晰。
“算……是吧?”
白色的雄蟲回答得沒有那麼自信:“短翅種很溫和,他們基本隻承擔撫育蟲卵和幼蟲的部分,戰鬥力不強。鳌種很擅長建築工事,經常重建整個巢穴星球。但是灰翅種和硬翅種負責王蟲的戍衛,對入侵者很兇殘。”
懂了,對方已經脫離蜜蜂裡的工蜂範疇,而更像三代成蟲的金環胡蜂,領地意識強,拳頭硬,漂亮又有毒,一言不合就一哄而上。
蟲族因為早年基因堆太雜,什麼玩意兒都敢往身體裡塞,導緻弄出來一大堆奇形怪狀、拟态看起來很完犢子的低等種。
但真正的高等核心種則正相反,那些糅雜的基因在它們的身上得到完美融合。
他充分理解了王蟲每次産卵都生滿半個星球的必要性,足夠多的數量才能篩選出最優選項作為進化模闆、保留最有利于族群的突變基因。
“難怪。”低低地感歎一聲,薩克帝翻了個身:“外型完美的蟲子都能打。”
并且邪門。
屬于是蟲子中的有毒海葵、僧帽水母、大西洋海神蛞蝓了。
這個物種的力量與美挂鈎成正比,越強大的越符合生物學構造,同時也越棘手。
格拉用一種難以描述的震撼表情看着他。
“你喜歡那樣的嗎……”
他慢慢地問。
薩克帝:“???”
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腦袋上緩緩冒出三個問号。
“我不喜歡!”
黑色核心種的回答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