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去過VX197。”
亞瑟突然開口,将頭轉向銀灰色的雌蟲。
“卡姆蘭突然出現大面積的異種潮汐,我們進行常規巡邏的時候被困在了金烏遺址。我嘗試給你發送求援通訊,我以為按照時間差不多你會抵達卡姆蘭,但薩收到了信号。”
“他把我們送了出來。”
高位種看了一眼薩克帝,做出一個略微颔首的動作。
“謝謝。”
這是他第一次道謝并低下頭來。
“小事。”
核心種坐在那裡,打蛇上棍:“要不然之後你别掰我腦袋了吧。”
“咱們把賬平掉怎麼樣?”
克拉克哼笑一聲。
“你想得還挺美。”
慢條斯理地将手搭在座椅扶手上,灰色的眼睛淡淡瞥了一眼這不省心的合作者:“一碼歸一碼。”
“那起碼告訴我VX197上有什麼。”
習慣性讨價還價,薩克帝的人生信條之一是絕不讓自己吃虧。
他不僅送了一趟外賣,還額外救了三個收外賣的客戶,怎麼想都得從自己的老闆身上薅點羊毛下來。
“你的……人類,嘴可真嚴。”
然後他看見克拉克同亞瑟對視了一眼,那雙淺灰的眼瞳中帶着一點征求意見的意味。
半晌之後,青年敗下陣來,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微笑。
“您可真是好奇心旺盛。”
對方将身體轉向核心種,輕輕地搖了搖頭。
“身處卡姆蘭時您就對VX197充滿探知欲,幾個小循環過去還是沒能打消您想搞明白的念頭。”
“就算知道一切,您能做些什麼呢?您會想要越過邊境,同人類交戰嗎?”
“永不。”
這是薩克帝第一次給出了一個斬釘截鐵的明确回答。
一屋子四位談話成員,全都是異類中的異類,統統算得上是離經叛道的共犯,簡直可以組個黑羊偶像團,他倒是不介意徹底表明自己的立場。
“我有我的理由,也不會于此刻進行解釋,唯一可以保證的是我不會踏過界限半分、同人類交戰。”
“我會保護自己的族群,但不會掀起與人類的紛争。”
“VX197上有法赫納最初版的運算模型殘骸。”
在得到回答之後,人類突然靜靜地開口。
他就這樣扔下一顆撲頭蓋臉糊了薩克帝一腦袋的炸彈。
“啊?”
核心種發出了一個代表疑問的音節。
“之所以說是最初版,是因為它以墜入阿卡夏之前的法赫納為藍本而建造,遠遠不如之後真正的遺蛻性能強大。”
青年的藍眼睛沒什麼情緒地注視着難得流露出震驚的黑色雌蟲。
“我不确定您對人類的曆史了解多少,但即便是蟲族,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關于白皇帝、金烏艦隊以及阿卡夏相關的故事。”
“這個話題有點長,您願意從最開始聽起嗎?”
這種秘密薩克帝絕對不願錯過。
電光火石之間他突然想起面前的青年和那批聯邦遺民自稱第五軍的後人,所以這是他身為人類時所不曾了解的秘辛。
“說實話,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覺得您的拟态看起來很熟悉。”
亞瑟的尾巴輕微晃一晃,幾天時間青年已經掌握了當蟲子的精髓,那條仿真鱗尾被他用得活靈活現,會适時地根據心情而擺動。
“您的眼睛——或許從未有蟲告訴過您——很像三百年前的一名人類。”
薩克帝知道他想說什麼。
同樣的話題格拉也對他說起過,當時他沒有做出過多的解釋。
血脈有時候會化作枷鎖,令人無從逃避。稀奇的是這具屬于陌生雌蟲的身體,竟然也一并保留了金棕色瞳孔的特征,實在是一個難以解釋的謎題。
那其實是個相當有名的故事,并且因為故事的兩位主人公的身份而被人津津樂道。
白皇帝在第一次遇見自己的伴侶時,被對方當成了變态騙子男的怪誕之物維持着人類的外形,蹲在新買到的貨物面前,笑着指一指自身眼睛的位置。
“你知道嗎,金色的眼睛代表着一種全新的基因突變。少見,但并非沒有先例。上一個帝國消亡之前,克裡芬一世的家族便代代都擁有金色的瞳孔。”
“我想那些留在卡姆蘭的人類都會因為您的眼睛而感到驚歎。”
亞瑟再次開口,像是透過面前的談話對象在看向别的什麼人。
“金烏艦隊的指揮官,白皇帝的伴侶,有一雙和您非常相似的眼瞳。就像——”
“就像一輪日環蝕那樣。”
這次作出回答的是白色的雄蟲,格拉的聲音輕輕的,他正望着自己的伴侶。
“我在卡姆蘭居住過很長時間。”
珍珠白色的蟲翼鋪陳于身後,雄蟲安靜地靠在伴侶身上,第一次同薩克帝之外的存在談論起這個話題。
“我的族群遷徙途經卡姆蘭星域的時候,将身懷基因缺陷的我丢在了附近一顆陌生的星球上。”
“在那裡,我看到了一些人類的影像。”
核心種漆黑的尾鞭安撫般地卷住格拉細細的鱗尾,他們的尾巴打了好幾個結纏繞在一起。
當雄蟲因為回憶而垂下翅膀時,薩克帝便親一親對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