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嗎?”
薩克帝看了一眼比平時沉默的克裡曼。
對方顯然不在正常狀态。
這一次對戰損失了十多隻武裝種雌蟲,全都是甩尾巴哥的部下。
雖然這種折損和亞王蟲一方對比起來微乎其微、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作為領隊,對方明顯心事重重。
更多的中等種犧牲者則連名字都沒有。
“你的部下,有伴侶和幼崽嗎?”
黑色鱗甲的核心種問。
“有……吧?”
結果面前的蟲給出了一個過于遲疑的回答。
很好,他就該知道不用對這個種族的腦回路抱太大的指望。
大部分家夥沒把雄蟲當蟲,對其它蟲的幼崽也抱着微妙的競争意識——畢竟像克裡曼這樣的家夥連自己的老子都敢撕,主打一個競争上崗,閉眼就幹。
灰翅種不同于性情溫和的短翅種那樣有集體照顧族群幼蟲的習慣,這個好鬥的種群不把潛在競争對手的卵直接啃掉就算好的了。
反倒是克拉克過于異類,銀灰色的雌蟲沒有像慈善機構那樣處處提供援助,但對于殘存的幼崽和雄蟲的包容度更大一些。
這也導緻眼下栖息星球的雄蟲、幼蟲比例其實相當高。
“去查,然後去挨個問,如果對方沒有更多的族群成員、隻剩下缺乏照顧的雄蟲和幼蟲,就帶他們去找格拉。”
薩克帝歎着氣,把一切掰碎了講給自己的木頭腦袋屬下聽。
“沒時間給你坐在這裡反省損失,你要想辦法讓那些死去的蟲的族眷能夠活下去。他們現在也屬于灰翅族群。”
“這不符……”腦子不轉圈的雌蟲可能是想說“這不符合我們的習性”之類的話,然而說到一半又咽回去。
真是稀奇。
核心種差不多都準備好在這個光棍反駁自己時怼回去了,結果對方最終沉默着站起來,回答一句“知道了”。
“……”
感覺很不靠譜。
克裡曼那張得罪人、得罪蟲的嘴他是見識過的,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更是展現了如教科書般标準的拿鼻孔看人的畫風,他很懷疑讓對方去找殉職者家屬搞慰問是否是個正确的安排。
更何況和亞王蟲的決戰在即,他沒有大量時間給對方浪費。
這項安排需要在半天内搞完,明日一早他要再度帶隊出發。
于是薩克帝緊急給自己的伴侶發消息:“有空嗎?有件事想讓你幫忙。”
很快,白色的雄蟲和闆着一張臉的武裝種領隊面面相對。
恩和恩納這對小崽子也跟在格拉的身後。
“薩是什麼意思?”
臉色冷得掉渣的克裡曼盯着眼前着兩隻雄蟲,和一隻鱗都沒長齊的雌蟲的組合,顯而易見地不開心。
“可能會涉及到雄蟲與幼崽的安排,所以我和你一起。”
格拉曾經怕除了薩克帝以外的成年雌蟲怕得要死,但是這麼久過去,管理大信息巢意味着要和各種各樣的蟲打交道,于是他的雌蟲恐懼症已經差不多好了。
更何況他對于自己的精神力狀态有一個大緻的評估,不再畏懼同臉色很黑的武裝種對話。
他的伴侶提醒過他,說克裡曼對雄蟲态度不算好,是一隻相當難搞的家夥,但值得一試。
“我不需要——”
在武裝種出聲拒絕、恩沖着對方嘶嘶怒吼前,格拉把整張光屏推了過去。
“你折損的那些直系部下,其中四隻有自己的伴侶,但僅有兩隻已經有了蟲崽。”
工作習慣讓雄蟲将所有信息列得整整齊齊,一目了然。
“所以我們等下要訪問四個巢穴,大概率要準備好接收安置四隻雄蟲和兩窩幼蟲。”
一旦白色的蟲子強勢起來,克裡曼的尾巴便煩躁不安地來回搖晃。
格拉堅持着給出光屏的動作沒收手。
過了很久,武裝種領隊慢慢地伸手将光屏接過來。
“嗯。”
最終他低聲回答。
“他是不是很好玩?”
不幹人事的核心種在信息連接器裡戳自己的伴侶,和格拉聊單獨的小話。
“一邊闆着臉不情不願,一邊還要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他……不太懂得如何與雄蟲相處。”
回應了伴侶的話題,格拉看着站在第一個巢穴面前仿佛渾身刺撓、尾巴一直亂甩的武裝種領隊。
克裡曼的腦子很直,也導緻他的情緒很好懂,雄蟲不需要刻意閱讀都能分辨出那些過山車一般的波動。
偏偏對方從頭到尾都面無表情,如果不是遇到精神力拔群的格拉,還真能把不明就裡的蟲給糊弄過去。
“我覺得與其說他厭惡雄蟲,倒不如說他……除了打架之外和所有蟲的相處都有些問題。”
“在我們談到收留無處可去的雄蟲和幼崽時,我能感受到他并非如表現出來的那樣冷酷厭惡,僅僅是有些……不耐煩,也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他是寡王。”
很好,曾經的一對寡王,薩克帝自己成功脫單,克拉克則是被丘比特追着拼命射、就怕銀灰色的雌蟲沒中箭。
于是這個光榮的稱号現在落到了克裡曼的身上。
核心種忍不住歎氣:“也正是因此,這件事需要他自己到場,他得學着通過親身接觸去了解雄蟲、了解幼蟲,了解一個完整的灰翅族群的小家庭是什麼樣子。而不是懷帶着亞王蟲留給他的那些被遺棄、被抛下的固有觀念去認知這個世界。”
“亞王蟲直系本就身處高位,矜持和傲慢讓他不會有機會暴露自己在某方面的欠缺。他得走下來、一點點踩在地面上。”
他們的通訊頻道是加密路線,所以他敢直接和伴侶坦白真實想法。
“根據他的反應,也将決定我能用他到什麼程度。”
“老師。”
結果下一刻,格拉笑起來,喊出一個人類的專有名詞。
“我們都算是你的學生嗎?”
昨晚半個坦白局,核心種說了一半,但格拉相當有自己的分寸,他曾經閱讀過更多的碎片,無論對方是否最終攤牌,他都有足夠的耐心去等待。
但這不妨礙他放心大膽地用人類語進行調侃。
靠精神閱讀的連接器通訊不需要張嘴,但雄蟲那含笑的語氣說明了一切。
對方說的肯定不是什麼正經東西。
“再亂喊,等你晚上回來我絕對會讓你嗡嗡叫。”
薩克帝警告自己的伴侶一句:“你如果真的想喊,有的是機會讓你躲在窩裡喊長官,我相當善于處理以下犯上的小蟲子,你要試試嗎?”
“原來你喜歡這種稱呼。”
仗着核心種眼下不在自己跟前,格拉相當放肆。反正薩克帝也不能隔空伸手把他抓回去。
嚴格意義上來說,雄蟲并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文靜膽怯,相反在某些地方活潑得過頭。
他調整了一下信息連接器,然後輕輕地開口:“長官。”
下一秒,雄蟲啪地一聲切斷了通訊。
撩完就跑真刺激。
與此同時,冷着臉做了半天心理準備的克裡曼終于擡起手,砰砰砰砸響了面前巢穴的大門。
剛結束悄悄話的格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