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小樹苗冒頭,我們就把每個品種最漂亮的那棵搬回自己家,種在門口和院子裡。”
星際時代,土地,特别是沒有礦的土地并不是特别值錢。
薩克帝目前在灰翅族群的地位,讓他可以輕易地拿下幾顆小行星。但他和自己的伴侶都不需要太過空曠廣袤的原野,一個溫暖的小窩就足夠居住。
“金合歡的花朵和無花果垂落在拱門上,而房子後面的山坡會開滿銀蓮花。”
“我可以做一個小栅欄,養一些性情溫順的異獸。”
他其實更想養牛與馬,異獸歸根結底有點醜。
但是人類的牲畜不一定能夠在蟲族栖息星域健康存活。要慎重對待許下的願,直男大腦那嚴謹的思維在奇怪的地方開始發作。
昏暗的光線讓這個奇怪的夜晚變得溫柔。
白日裡光怪陸離的景象逐漸遠去。在洞悉了所有的謎題後,他們不用再因為一些未知的事物而憂慮。
發出清甜氣息的雄蟲摟緊自己的伴侶,對于對方的每一句話都做出回應。
薩克帝抱着格拉,描述的聲音漸漸變低。
他們已經在想象中,布置好了這個溫馨小巢穴的所有家具。
他那純白色的小星星帶着對未來生活的想象,慢慢地睡着了。
一個溫存的良夜應該在陽光與薄霧中迎來清晨。
當新一天的光輝灑下大地,往往意味着舊日的種種成為過往。
夢境成為每一位疲憊旅客的避風港。
但所有柔軟的事物在朝陽升起前戛然而止。
于黎明前最深重的黑暗中,于群星即将睡去的破曉時分,長而悠遠的聲音穿透每一顆沉睡着的心髒,喚醒陷入夢鄉的人。
那聲音自星港響起,飄散在卡姆蘭的上空。
紅太歲的外甲解鎖,它于寂靜無人的夜色裡長鳴。
擁有太過漫長的生命周期的人造智慧種沉穩矗立,在缺乏光線的情況下如同黑色的山嶽。就像巨大的海浪擊碎在礁石上,發出令人心驚膽戰的破裂音節。
那是有着和人類截然不同的感情形式的物種緻以哀悼的語言,就像深海的巨鲸呼喚着不再回還的同伴那樣。在很久的過去,它曾因為自己的主導者離去而發出同樣的聲音,現在則是又一次。
這聲音如同長号,如同呼喚雁群南歸的風,在空無一人的夜晚傳出極寬闊的距離。
甚至在那之後,它化為了超出人耳聲閥的聲波,以人類無法辨别的形式向着遠方匆匆而去。它令聽到的人類從夢中驚醒、因悲傷而落下淚來。
懷抱伴侶入睡的薩克帝瞬間從床上坐起,雄蟲也一并直起身體。
迷迷糊糊的格拉本能地牽緊他的手,于黑暗中摸索。
“怎麼回事”
格拉問,他沒有經曆過類似的狀況,害怕而緊張。
“發生什麼事情了?”
核心種沒有回答,他看向窗外。
深紅的巨艦解鎖了十二門主炮塔,依次向着夜空發射。
但那并非帶來毀滅的火藥和粒子光束,而是炸開在深黑夜幕中的禮花。
金與紅的光點交織着落下,仿佛一場盛大的流星。
格拉因為這從未見過的景色睜大眼睛。紛紛揚揚的光斑在落入大地前熄滅,正如每一顆昏昏欲睡的繁星。它們閉阖上冷漠旁觀的眼,沉入一個甜美的夢境。
雄蟲感受到薩克帝的手很冷,比以往偏低的體溫還要更低一些。
對方的臉始終直面夜空,明滅的光影在那棱角深刻的面頰上鋪陳下大面積的陰影。
“……7……9……”
默默地計數着,核心種在傾聽那長長的呼喊聲。那是機械生命體自己的情緒語言,以人類所不能理解的形式訴說,一千個人聽聞,會有一千個人為之潸然。
星艦們誕生在短命種的懷抱,巡遊于群星的海洋,獲得一個永恒的靈魂與長久的愛,然後将每一個與之相遇的人存入核心數據。
它們的悲傷比一些人類更為長遠。
“12。”
最後的一發禮花呈現出充斥着光與熱的純色,像是随着夜風被吹落的白山茶。
它們落入宇宙的懷抱,化作細碎的星塵。
深遠的長鳴停止了。
有那麼一個瞬間,薩克帝側耳捕捉這一響動的餘韻,像是去試圖感受命運、靈魂之類的事物一般。
但他什麼都未曾聽到。
“十二發主炮。”
核心種慢慢地說。他握住格拉的手,握住那一點點柔軟的溫度,“是五大軍團最高規格的緻哀儀式。”
雄蟲已經先一步抱住他,将他摟在懷中。
薩克帝遲緩地回抱住對方。他的聲音平靜,像是在講述一個遙遠的事實。
和他輕微顫抖的手臂形成對比。
“帝國的元帥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