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江作畫時整個人都好像浸到了畫中,完全注意不到身旁的變化。因此南知意放心地走到他身側,不再刻意收斂自己的情感,星眸中是讓人溺斃的溫柔。
一年的時間讓南知意徹底明白了一件事,他栽了,還是拔不出來的那種。
把楠江接來東宮時,南知意打死也沒想到會給自己埋下這麼大一個坑。現在,坑也踩了,人也爬不起來了,除了在坑裡躺着,還能怎麼辦呢?
南知意的視線落在楠江幹淨的側臉上,強行忍住了上手去捏的欲/望。
楠江雖然饞,但其實是個很好養的孩子,山珍海味也好,殘羹冷炙也好,隻要給了,他都不會挑。衣服和住所也從不會挑,雖然黏人,但從來不會強求别人陪他,自己一個人是着也能讓自己開心起來。
這樣的孩子,長大後和什麼人成家,都能過得很好吧。
這一年裡,南知意無數次想過以後楠江同旁人成親的未來,每一種都讓他無法接受。無論給想象中的對方加上什麼樣的條件,南知意都不能滿意。
或許在他眼裡,隻有自己才是最能讓楠江過得開心的。
養人如養花,隻有最精心的照料才能讓開出最美的花。
他都把楠江養這麼好了,怎麼能把人交給不知底細的旁人?萬一對方以後不喜歡楠江了呢?萬一遇到了什麼不能解決的麻煩呢?
旁人再怎麼好,到底不如自己照看來的安心。
南知意想了許久才做下決定。等楠江再長大些,等他明白喜歡是什麼樣的感情,再試着去追求他。
縱然南知意是個男子,可他自信整個大夏能比得上自己的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又伴了楠江這般久,優勢極大。
思緒翻湧間,楠江已然畫好了一幅潑墨山水。
南知意細細瞧着,贊道:“水墨淋漓,潑灑自如,山水氣勢磅礴,比之上次,進步不小。”
楠江彎眸淺笑,說:“這幅畫我送給哥了,好不好?”
“當然好,楠江送什麼哥都歡喜。”南知意讓人去取了件新的外衣來,“先把衣服換一下,這墨都幹了。”
楠江這才注意到被自己糟蹋了的外衣袖子,“啊”了聲,耳朵迅速紅了。
他今年都十五了,結果還跟個孩子一樣,一不注意就弄髒衣服,偏催自己還一無所覺。
楠江正羞窘着,小廚房的魚湯炖好送來了,算是救了楠江一命。
南知意自己是不在書房吃東西的,但他向來縱着楠江。最開始楠江跟來書房的,還不願意在書房吃東西,但架不住南知意堅持不懈的投喂,後來也漸漸習慣了,反正又打擾不到南知意。
書房裡之前點了沉香,淡雅的香氣和着書香沁人心脾,不多時,又混進了魚湯的鮮香,聞起來有些不倫不類。
許久不曾親近了,南知意直接都沒讓楠江自己動手,親自端了碗,一勺勺地喂楠江喝湯。白玉瓷勺攪着牛乳般濃郁的湯水,勺面的魚紋若隐若現,在碗中翻浪,剔淨刺的魚肉白嫩肥美,紋理分明。一口下去,唇齒留香,回味無窮。
楠江一邊接受投喂,一邊豎起耳朵,認認真真地聽南知意講朝政。
“春闱在即,結果負責出題的許翰林被禦史彈劾洩題,但證據不全,大理寺還在查。再查不出來,許翰林底下的門生都快把大理寺圍了……”
“越王近來不大安分,兵部郎中是他的人,父皇讓我盯着他,看他平日都與誰走得近……”
“劉丞相上奏父皇,要求改革科舉制度……”
“葉尚書與定安侯有了齲龌……”
朝堂上的彎彎繞繞聽得楠江暈頭轉向,愈發佩服南知意了,光是那些官員的職位和名姓就讓楠江頭大了。
南知意耐心地給楠江講着,見他有不懂的地方還會拆開來細講,看得出是真想教會楠江了。
可惜楠江大概天生就不适合朝堂,待南知意講完,随便出了兩道題來考楠江,結果楠江的回答,不能說老謀深算,隻能說稚嫩過了頭。
楠江觑着南知意的臉色,問:“哥?我答的不對嗎?”
看來他是幫不上南知意的忙了。
南知意放下碗,輕揉楠江的發頂,溫聲說:“雖說想法天真了些,但也給我提供了另一種解決思路,很厲害了。”
可惜楠江并沒有聽進去南知意的安慰,他撐着下巴,滿腦都是自己好沒用。要是他也有那位葉姑娘的本事就好了,這樣他也不會那般害怕自己的心意被發現了。
連南知意拿了他最喜歡的稣炸小黃魚來哄他,楠江都開心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