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認為葉三小姐有棟梁之材。”南知意伏身說,“若僅因女子之身被困,一身才學盡數浪費,于國于民都是巨大的憾事。”
皇帝不語,示意他繼續。
南知意說:“劉相年事已高,最多再撐三年就要告老了,兒臣觀朝堂内無人可接此大任。”
“你是說她能?”皇帝說,“可她年紀尚輕,又是女兒身。”
南知意說:“能與不能,總要她先入了仕再說嘛,您說對吧,父皇?”
“兒臣信她,劉相也信她。”
皇帝靜靜地打量着楠江,眼角被時光雕刻上了幾縷細紋,猶如古董上無意的刻痕,無損價值,平添厚重。
他注視着南知意,像逐漸老去的獅王打量不再掩飾自己野心和爪牙。
南知意低眉斂目,恭順地垂着頭,任由自己的一切暴露在皇帝眼皮子底下。
良久,皇帝往後一靠,頭疼地說:“聖旨可以下,但旁的就别招望朕了。你自己招來的麻煩,自己解決。再吵到朕跟前……你自己看着辦。”
南知意唇角忍不住翹了下,又趕忙壓住,行了一禮道:“兒臣多謝父皇。”
“不過你是打算直接舉薦他,還是走科舉。”皇帝說,“走科舉的話,她的女兒身有些難辦,但仕途上的阻力會小許多。”
南知意卻說:“舉薦。”
皇帝眉梢微揚。
南知意笑說:“這點父皇不必擔心,兒臣有分寸。”
皇帝說:“行罷,我也想看看,你說的這個棟梁之材能到何種程度。”
皇帝這邊聖旨是求下來了,整個大夏都炸了鍋。
女子入仕,前所未有。
縱然大夏律法從未有過女子不入仕的,但自來皆是如此,夏朝如此,前朝也是如此。時間久了,好似就成了共識,成了看不見鐵律。
所以這道聖旨即不可理喻,又理所當然。
聖旨一下,皇帝就稱病罷朝了,百官沒法跪求他收回成命,于是轉頭就拿折子淹東宮。
另一邊,葉家。
得知葉晚蕭接了這麼道聖旨,湯氏憂心忡忡,藥都喝不下去了,拽着身邊的嬷嬷不停地問:“聖旨會不會是下錯了?怎麼突然就要她入仕做官呢?朝堂上可都是些大男人……晚蕭怎麼還不回來?老爺和蔣氏會不會為難她?”
嬷嬷坐在床沿寬慰她:“夫人放心,小姐聰慧過人,此事她必然早有準備。至于老爺和側夫人,他們以前就拿小姐沒辦法,現在更是如此了。”
“你不知道,我這心跳啊跳的,就是下不來,我實在是擔心。”湯氏說,“不行,我得去看看。”
話音未落,湯氏就要掀被子下床,嬷嬷急得汗都要出來了,嘴裡嚷着:“哎喲喂,我的夫人啊……”
“母親,我回來了。”關鍵時刻,葉晚蕭總算回來了。
她掀開簾子,快步來到床前,抓住湯氏的手,說:“别擔心,我回來了,完好無損。”
湯氏拉着葉晚蕭左右上下打量一通,确認她頭發絲兒都沒傷到一根後,懸着的心總算落下,她說:“怎麼去了那麼久?他們是不是與你為難了?”
葉晚蕭偏頭在湯氏掌心蹭了下,說:“為難還是慣例地為難了下,不過讓我擋回去了。”
“姐姐!姐姐!”本該在學堂上學的葉流雲跑了進來,“你沒事吧?!”
葉晚蕭抱了抱他,半蹲下來說:“你看我像有事的樣子嗎?别太小瞧你姐了。”
葉流雲小大人似地長舒一口氣,說:“那就好那就好,我真的怕死了你會就勢和他們撕破臉呢,往後我們可還要住在葉府呢。反正聖旨已下,再怎麼他們都不敢明目張膽違抗聖旨,接下來隻要……”
“已經撕破了哦。”葉晚蕭忽然說。
“靜待事态發展……”葉流雲卡殼了一瞬,遂然瞪大雙眼,“什什什什麼?!”
這事瞞不住,與其讓别人到湯氏他們面前亂嚼舌根,不如她自己來說清楚。
湯氏心一下子又懸了起來。
葉晚蕭将接下聖旨後發生的事說了。
“……”宣旨太監走後,前院一片死寂,連葉子飛落的聲音都那般清晰。
葉晚蕭手捧聖旨,掀起眼簾看着自己的父親,等着他發難。
半晌後,側夫人蔣氏輕扯葉大人袖角,低聲說:“老爺,女子入仕,三小姐這成何體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