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見那王道士跑了,天将也走了,就想帶着紀楚衣先溜,剛轉身走了兩步,就聽紀慕人道:“母親,我不在的幾日,家中好像發生了大事,這門前的東西是為誰挂的?”
大夫人慢慢轉身,皮笑肉不笑道:“那個啊,是,是給你挂的。”
沒想到她連謊都不編一個。
紀慕人就這麼看着她,她被盯得渾身不自在,捏着帕子低頭四處看,再擡頭又對上那雙溫柔又吃人的眸子,大夫人全身一抖,甩了甩帕子,道:“既然你已經回來了,那就不提這事了。”
她又沖一院子的下人道:“散了吧,散了吧,這一院子的爛葉子怎麼都沒人掃,趕緊動起來啊。”
話說完了,下人們卻沒動,都低着頭偷偷打量紀慕人。
大夫人怒道:“怎麼着?我現在說話不好使了?”
紀慕人見一排下人裡,有一個小厮在發抖,于是轉頭指了指那小厮,道:“你說,為什麼我回來,大家都說見鬼了?”
那小厮驚恐萬分,顫抖着聲音回道:“二......二公子,您不是已經死......死了嗎,怎麼會,回來呢?”
紀慕人朝那小厮走,那小厮吓得後退。
“我何時死了?屍體你可見了?”
大夫人忽地在旁邊嚷嚷:“紀慕人!你别問了,這事就這麼過去了,既然回來了,那就趕緊去鋪子裡對賬,鋪子裡的事情還多着呢!”
紀慕人道:“父親與兄長不在家,這家,就是我做主,該做什麼,我說了算。”
大夫人瞪大眼睛,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好啊,幾日不見你倒是變得多啊,那你現在是要把我趕出去還是怎麼着?”
紀慕人不理大夫人,隻問那小厮:“何時見的,在哪見的?”
那小厮戰戰巍巍擡頭看了大夫人一眼,道:“是,是大夫人說讓我去山上找您,說就在東邊萬山坡的茅屋那裡,我去的時候,就見您和阿午已經死了,我就先把您背回來了,後來,後來又叫了一些人去把阿午帶回來的,我們明明看着您被下葬的,您怎麼會又回來了......“
紀慕人道:“你是說,你帶回來的那個,和我長得一樣?”
小厮點頭,“是啊,那分明就是您啊......”
紀慕人又看向大夫人道:“母親又是如何得知我在那山上的?”
大夫人眼睛眨了好幾下,不敢擡頭看紀慕人,“我,我也是别人告訴我的,我哪知道真假,隻讓人去看看。”
這樣的小把戲就算不說真話,紀慕人也知道個大概。
人間的易容術雖然并不廣泛,但隻要有錢,就能找到做這行的人,随便找個體型相似的屍體,換上他的面容,這事也不至于太難,隻是阿午那具他不确定是不是真的阿午。
“開棺。”紀慕人道。
大夫人愣了半響,“你說什麼?開,開棺?為何要開棺?”
“那棺材裡的既然不是我,當然得弄清楚是誰家丢了兒子,這事還得報官。”
“不行!”大夫人心慌起來,要是報官,她做的事沒準都會被抖出來,到時候會牽扯到紀楚衣,還會影響她父親的名聲,她斷不能讓紀慕人報官,索性軟下性子來,“慕人啊,你都已經回來了,這事就别在追究了吧?就算那棺材裡的是别人,我們也是厚葬他的,也算是對得起他家人了。”
“對得起他家人?”紀慕人重複。
紀慕人有些許吃驚,看來她找來的不是屍體,而是活人,她将一個活人殺死,僞裝成紀慕人。
沒想到這個外表嬌柔的“母親”,為了趕走他,竟能如此狠毒。
在一旁的紀楚衣見紀慕人一直咄咄逼人,終于看不下去了,他擋在大夫人身前,趾高氣昂道:“紀慕人,你懂不懂長幼尊卑,還這個家你當家,你隻不過是紀家撿回來的一條狗,為紀家看賬的狗,你得意什麼。”
紀楚衣從小不好讀書,說話颠三倒四,他想不出罵紀慕人的狠話,瞎說了句:“皇帝老子撿來的蟲崽,真把自己當太子了?”
紀慕人聽到這句話,頭皮一陣酥麻。
幾百年前在天界,有人也對他說過這句話,可是時間太久了,他已經不記得是誰說的了,但他還記得那句話。
“天君撿來的小傀儡,還真把自己當小太子了。”
說完這句話,那人笑了好久,他已經不記得那人長什麼樣了,卻清楚地記得那笑聲。
紀慕人笑道:“口說無憑,若我說你是撿來的,你也信你是撿來的?”
紀楚衣卻道:“那簡單,滴血認親啊,看看我倆誰是父親親生的!”
紀慕人以前見過滴血認親,這東西靠不住,于是道:“好啊,要是發現你不是父親親生,我才是,你那便卷鋪蓋走人?”
“要是你不是,你便走,滾出陰陽嶽,永遠别回來!”
紀慕人道:“一言為定。”
大夫人聽着二人對話,臉色一下子就白了,眼神四處遊移,紀慕人在大夫人那驚魂不定得慌張中察覺到什麼,他微驚地向紀楚衣。
難道這紀楚衣真不是......
“什麼滴血認親啊。”大夫人吞吞吐吐道:“都是一家人,一家人,既然老爺和楚臨不在,那這家理應由慕人做主。”
“娘,你怕他做什麼,咱們——”
“住嘴。”大夫人面頰微紅,緊緊拉着紀楚衣手臂,“叫你好好讀書,你整天與那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說出來的話都不經過大腦,趕緊和你二哥道歉。”
“我道歉??”紀楚衣震驚。
大夫人推了紀楚衣一把,“還愣着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