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點點頭,眯着眼看了桌上的菜,布滿褶皺的嘴顫抖着,看着像是老人家無法自控的顫抖。
但其實姥姥是在念咒。
幾句咒畢,姥姥後頸爬出一隻全身赤紅的蜘蛛,蜘蛛溜到桌上,順着每一盤菜走了一圈,又回到姥姥身上。
姥姥這才拿起勺子。
“人抓的怎麼樣了?”姥姥喝了一口湯,全身一暖,舒服地閉上了眼。
“送行者實在是太多了,一時半會兒也抓不完,可能還需要些時間。”冥鳳怕姥姥責怪,但又不敢不說實話,最後補了一句:“不過姥姥放心,我們有送行者的動向,不會放跑任何一個。”
姥姥夾了一塊軟爛的炖肉,在嘴裡嚼了許久,忽然道:“小江不是說拿到了金珠嗎?拿出來我看看。”
姥姥擦了擦嘴,見冥鳳不動,她笨拙地移動身子,擡頭看冥鳳。
冥鳳搖搖頭,“您說的是什麼金珠?我沒聽江大人說過。”
姥姥不耐煩,用那水晶手杖敲打桌子,将一桌子的碗都推到了地上,碟碗碎裂,湯汁四濺,姥姥嘶啞着聲音吼道:“金珠金珠,金雲門的掌門金珠,快去拿來我看看,趕緊啊!!!”
姥姥一生氣,所有人都跪下了,淵鯉在旁邊拽了拽冥鳳,悄聲道:“江大人帶回來的盒子,說是裡面的東西不讓動,是不是那個。”
冥鳳這才想起來,于是讓人去取。
侍女端着托盤,将那金燦燦的盒子送到了姥姥面前,姥姥滿臉歡喜,搓着雙手打開那盒子。
“這金珠啊,我最懂了,是真是假我一試便知。”姥姥小心翼翼取出金珠,自顧自地說道:“這東西啊,拿在手裡是要有分量的,并且這東西有靈性,你讓它幹啥,它就幹啥。“
姥姥将金珠托在掌中掂了掂,道:“分量差不多。”
冥鳳和淵鯉望着着金燦燦的珠子,不知道究竟是做什麼用的,江滅還真沒說過,隻是吩咐不許碰。
姥姥滿臉歡喜,用手摸着金珠,像捧着個寶貝似得,樂呵呵道:“哎呦,我的寶貝珠子,被那死老太婆拿了這麼多年,終于到我手上了,金珠啊金珠,我知道你靈性強,就按照姥姥說的,在這屋子裡飛上一圈給姥姥看看。”
這金珠待在掌中一動不動,姥姥疑惑地湊近一看,發出“嗯?”的疑問。忽然那金珠滾了滾,竟真的飛起來了。
冥鳳望着金珠,道:“姥姥,這珠子真的聽您的話啊!”
誰知姥姥忽然皺眉,看向冥鳳道:“傻子,金雲門的金珠雖有靈性,但隻有金雲門掌門才能使喚得動,這珠子斷不會聽我的話。”
姥姥眼神犀利地掃視一圈,道:“這裡有金雲門的奸細。”
說罷,姥姥倏然看向端珠子來的那個侍女,眯眼問道:“你是金雲門的人?”
那侍女趕緊跪下,搖了搖頭。
冥鳳正想替侍女說話,沒想姥姥居然扔出手杖,手杖變成一把利劍,刺向侍女,那侍女低着頭,在地上一滾,鬥篷帽子滑了下去,露出一張少年臉來。
無岸見暴露,嘴角一笑,躍身從往門外跑。
“你是今日——”冥鳳還沒說完,見姥姥一擡手,掌中出現一隻赤蛛。
“豈有此理,敢在姥姥我眼皮子地下耍心眼,金雲門的狗崽子,給我站住!!”說罷,姥姥開始念咒語。
赤蛛猛地竄出,追上無岸。
無岸邊跑邊大喊:“夕,救命啊,殺人啦,快來救我啊。”
那赤蛛依然追上無岸,無岸隻覺得身後很熱,一回頭,見身後的地闆燃起熊熊烈火,火浪猛地朝他撲,他淡定轉身,提唇笑着,看着遠處跑了兩步就氣喘籲籲的姥姥。
無岸雙手環抱,道:“姥姥,您年紀大了,腿腳不好,我等等您啊。”
“哼,這龜孫子躲不了赤蛛的火焰。”姥姥站在原地信心滿滿。
說完就見無岸身前豎起一道冰牆,那幾乎通天的冰牆将火焰阻擋,赤蛛的猛火轉瞬即滅。
冰牆融成煙霧,散在空氣中,整個不歸墟寒冷凍人。
“你們倆......”姥姥回憶着道:“是無夕與無岸?”
無岸沒想到姥姥會知道自己的名字,怔了一下,下一瞬就見冥鳳一聲令下,穿白色鬥篷的侍女執長劍從四面八方圍攻。
對付這些侍女,自是小菜一碟,但糟就糟在,這裡是不歸墟。
而他們兩正好站在不歸墟陰氣最重的地方。
相傳不歸墟會吃人,那“吃人”的東西其實是一個血池,血池的血與奈河一樣,會瞬間融化白骨,江滅為了打造一把與扶櫻一樣的奈河劍,滋養了這個血池,而二人就站在血池之上。
這些侍女并不是要與二人拼殺,隻是打算将二人封鎖在此,好讓血池吞噬他們。
“夕,悠着點,别殺人。”無岸說完,往後退了十幾步。
當利劍刺來那一刻,無夕眼中霜寒四溢,十步之内萬物成冰,兩個沖進來的侍女變成了冰柱,無夕張口,哈出霜氣,四周頓時雪霧彌漫。
姥姥凍得瑟瑟發抖,她慢悠悠回頭對冥鳳道:“回去回去,扶我回去凍死姥姥了。”
冥鳳焦急萬分,生怕萬妖谷出什麼差錯,他扶着姥姥轉頭對淵鯉道:“讓守衛去追,别放他們出萬妖谷,關閉所有大門!”
淵鯉正點頭,姥姥又顫抖着聲音大喊:“先過來扶我啊,哎呦,這把老骨頭都要凍散架了啊。”
淵鯉不敢違背,看了冥鳳一眼,隻得過來扶着。
姥姥邊嚷嚷,邊回頭悄悄朝遠處看了一眼,見兩個披着鬥篷的少年趁亂出了不歸墟。
無岸和無夕出了萬妖谷,扔掉了鬥篷,萬妖谷的門雖然都關了,但他們搶來了鬥篷和腰牌,說是奉命去抓送行者,這就順利出來了。
“快,快去找掌門,我這拿到了好些蹊跷東西,不知道什麼是有用的。”
無岸抱着一堆順手牽羊來的物件,開心得很,無夕垂眸看了一眼,問道:“這荷包有什麼蹊跷?”
無岸不好意思地一笑,道:“這香味挺蹊跷的,别管這些啦,快去找掌門,掌門在哪?”
無夕沒在多說,他拿出金雲門的追蹤符,說了句:“找掌門。”
追蹤符在空中化成雪瓣飛舞,飛着飛着成了螺旋而上的暴風雪,四周狂風呼嘯,無岸閉上了眼,雙腳騰空,不大一會兒,風雪漸消,落地時隻剩那片雪瓣在空中打了個旋,緩緩落下,在地上融成水漬。
無岸不知追蹤符将他們帶到了哪,隻覺得周圍暖和得很,還有一股淡淡的花香。他剛睜眼,就瞧見面前站着兩人,那兩人面對面,一人纖長的手指拖着另一人下巴,好像剛要湊近。
無岸眨眨眼,聲音不可控地從喉間溢出來,“掌,掌門?”
無夕早已背過身,低下了頭。
紀慕人聞聲,轉過頭來,明顯一驚。
蕭歲溫放下手,并捏起了拳。
無岸喉間吞咽。
完了,怎麼給帶掌門卧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