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歲溫翻牆進了将軍府,螢火蟲正往側院去,這裡守衛和巡視都很多,他擡手打了個響指,所有人霎那間迷迷糊糊睜不開眼。
困倦的守衛隻覺一陣風起,又忽然精神了,四下一瞧,什麼也沒有。
蕭歲溫跟着螢火蟲來到水牢門前,此處更是重兵把守。
可他想不通,紀慕人為何會被抓到水牢裡來,以紀慕人,或者說,以扶櫻的本事,絕不可能被普通凡人關進牢獄。
蕭歲溫再一打響指,身影一閃,進了水牢。
水牢中沒有看守的人,這裡昏暗腥臭,他的腳步很輕,走了幾步,身旁又一隻殘燭燒盡。
“你怎麼在這?”蕭歲溫停在一間水牢旁,臭味讓他犯惡心,但他沒有掩鼻。
無夕聞言,睜開了眼。他并沒有聽見有人進來的聲音。
無夕沒有回答,又閉上了眼。
蕭歲溫轉眸看向更裡面的水牢,那邊的燭光更暗一些。
他朝裡面走,停在那水牢邊朝裡看,裡面關的不是紀慕人。
是一個怪物。
蕭歲溫皺眉,擡手掩鼻,看了半響,也看不出這全身挂着泥的東西是什麼。
他轉身要回去,正巧聽見外面有人進來,于是側身躲在一根柱子後面。
進來的是送飯的。
那送飯的費了好半天功夫才打開了裡三層外三層的鎖鍊,将今日稍微豐盛的餐食放在托盤上,他原是想将托盤浮在水上,推到無夕身前,但就在要推的時候,不知哪根神經搭錯,竟拿起碗,将冒香氣的炖骨湯全都倒進了水裡。
“我們這些怪物都是喝泔水的吧?”那人的臉是冬瓜狀,笑起來臉上都是褶皺和傷疤。
他說罷,又快速将重重鐵鍊鎖好,随後換上四張新的符咒貼在牢門上。
送完無夕的飯,這人就慢吞吞地走出去了,邊走還變搖晃身子哼着詭異的小曲。
蕭歲溫從柱子後走出來,悄無聲息回到水牢邊。
他看了一眼門上的符咒,這符咒畫的工整複雜,定是出自一個嚴肅闆正的畫符老手,他擡手揭下其中一張,湊到鼻前聞了聞。
全是邪氣。
他又将符咒貼了回去,扭頭朝裡面問了一句:“你家掌門在哪?”
無夕沒有擡頭看蕭歲溫,冷淡地說了句:“在你身後。”
蕭歲溫一驚,猛地回頭,可他想想就該知道,他家哥哥的氣息他不可能感知不到。
果然被耍了。
“你還想不想出來。”蕭歲溫不氣,語氣淡漠。
“我想出便出,我不想出便不出。”無夕的眸子白的像初雪,說話間,霜氣四溢,水牢裡的水漸漸凝出浮冰。
蕭歲溫好笑地“哼”了一聲,轉身走了,走之時,牢門上的鐵鍊嘩啦啦往下落,就連無夕腰間及腳腕處的鐵鍊也斷裂開了。
無夕雙眉緊蹙:“多管閑事。”他擡手一揮,将地上的鐵鍊拉回到門鎖上,重新栓好,并加以冰封。
走了幾步的蕭歲溫微微回眸,又揚長而去。
“掌門,您不會就是在等閻君吧?”無岸站在水牢屋頂上,看着下方蕭歲溫離開的背影。
他旁邊屈腿坐着的正是紀慕人。
夜風漸涼,京城的夜晚燈火璀璨。
紀慕人垂眸看了一眼那個悄然離開的孤獨黑影,又将眸光移至遠處一片橘紅暖色之中。
“京城原來這麼美。”紀慕人說這句話時,眼角映着微紅,不知是淚光還是燭光,“與鬼城焚燒的火一樣耀眼。”
無岸聽不懂:“鬼城的火?那地方我沒去過,比金雲門好玩嗎?”
紀慕人笑了一下,站起身,走到身後被五花大綁的莫溶溶身旁。
“真正的莫溶溶在何處?”
假莫溶溶就這麼看着紀慕人,眸光中全是玩味兒的打探,“嘶,這般姿色......怪不得能迷得閻君神魂颠倒。”
紀慕人擡臂,掐住他的脖子,“我就算殺了你,歲溫也不會怪我。”
假莫溶溶笑起來,道:“可你不會殺我,你可是扶櫻啊,善良潔白的太、子、殿、下。”
紀慕人五指發力,隐隐咬牙,可他終于還是松了手,“扶櫻不殺生,慕人不一樣。”
他站在水牢屋頂,視線還不夠高,京城的許多高樓像紮進夜色的長劍,刺眼又堅硬,他擡着頭,看不見那些地方站着什麼人。
他要上去。
以慕人的身份上去。
“萬妖谷、千花錦、金雲門......歲溫,你究竟在找什麼,你究竟......要得到什麼。”
日子接連過去。
蕭歲溫始終沒能找到紀慕人,起初他以為紀慕人出了什麼事,日夜着急尋找,他動用所有人脈,無果。
後來他也就不再找了。
這般費力都沒找到,隻有一個可能。
紀慕人故意躲着他,不想見他。
冥界的天子殿依然清冷,蕭歲溫躺在院中的椅子上,擡頭看天。
“閻君,您,您都在殿中待了七日了,都要捂臭了,你要不去人間溜達溜達?”
新來的小鬼侍說話不知輕重,但他出于好心,這位呆若石像的閻君想必不會計較。
“你瞎說什麼鬼話!”旁邊的小鬼侍捅了捅他,揚起一張可怖又好笑的笑臉,湊到蕭歲溫跟前,掐着嗓子裝溫柔:“閻君,您是不是哪不舒服?要不我請鬼醫先生來給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