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居屋消失後,周圍的空氣都發生了變化,風越來越冷。
“哥哥,到我身後來。”蕭歲溫眼眸變成綠色,一直盯着前方看。
紀慕人立刻喚出奈河劍,走到蕭歲溫身側。
“怎麼了嗎?”他仍然感受不出什麼來。
“妖。”蕭歲溫道:“這周圍有大量妖氣,越來越近了。”
紀慕人與蕭歲溫同看一個方向,見林子間陰風乍動,空中飄着一層薄薄黑氣。
蕭歲溫凝眉,張開雙掌,試了好幾次,都喚不出雙刀。
這地方是“過去”,他在這能力也受到了限制。
妖氣越來越近,鋪天蓋地的黑霧猛地湧來。
“糟了。”蕭歲溫拉着紀慕人轉身就跑,他邊跑邊回頭道:“是妖界結界破了!”
紀慕人回頭看了一眼,見雲層間百妖飛竄,獸類狂奔,大地震顫。
“歲溫,你不是蕭朔前輩的血脈嗎?你現在是閻君啊......”紀慕人提醒道。
蕭歲溫道:“在這個時候,我隻是個被妖界厭棄的人,他們不會怕我的。”
話音剛落,一隻長尾巨獸從蕭歲溫身邊飛竄而去,掀起一陣狂風,碎石亂擊,蕭歲溫擡手擋在紀慕人面前。
緊接着,絡繹不絕的妖獸從二人身旁飛奔而過,那些龐然大物都現出原身,像是一腳就能踩死二人,蕭歲溫蹲下身,布了個結界,将紀慕人護在懷裡。
紀慕人手中奈河劍的血越流越快,像是感受到邪氣而激動起來,紀慕人抓不住劍,蕭歲溫見狀一手握了上來。
一聲聲尖肅嚎叫刺穿腦袋,震得頭痛欲裂,蕭歲溫咬着牙,握着紀慕人的手揮動奈河劍。
頃刻間,白光刺眼,那靈光一閃之後,劍氣如決堤之流,灌洩千裡,所到之處化為灰燼,半山妖獸的幻滅幾乎就在眨眼間。
兩人站起身,皆是驚訝,誰也沒料到這一擊竟有如此威力。
但紀慕人立馬察覺不對,“這不是奈河劍的劍氣!”
聞言,蕭歲溫猛地轉頭,忽然面上一道帶着霜寒的劍氣劃過,蕭歲溫右腿一讓,退了半步,幽藍色劍光如繁星墜落,一閃而逝。
蕭歲溫愣了一下,這劍氣熟悉。
“歲溫,你沒事吧!”紀慕人捧起蕭歲溫的臉,擔心查看。
那劍氣是對着蕭歲溫去的,即使紀慕人與他并肩,也未受到半分影響。
蕭歲溫搖搖頭,凝眉盯着遠處看,“是山川之主。”
“什麼?”紀慕人聞言,循蕭歲溫目光望去。
遠處灰塵未落,妖物殘骸化成黑煙盤繞,風中一個高大挺正的身影走來,那人一隻手中似乎抱着什麼東西。
“山川之主?你是說凜奴的父親嗎?”紀慕人問了一句,就見那人走近了。
那人身着蒼色衣袍,腰系缟羽玉帶,手中長劍散着月白之光,一步一生蓮,一眸一清流,端的一身皓潔正氣,明月朗風。
“玩夠了嗎?”那人說話的聲音像是融在風裡的,輕飄飄蕩來,轉瞬無迹可尋,“玩夠了就回去。”
紀慕人喉間吞咽,他腿腳發軟,不自覺想要屈膝,他雙拳緊握,看了一眼那人手中抱着的小孩,那小孩沉沉睡着,一動不動,一隻眼睛上插着長箭。
是凜奴。
紀慕人轉頭看向身旁的蕭歲溫。
蕭歲溫舒展眉心,微垂眸,道:“是。”
紀慕人震驚,他從未看見蕭歲溫對誰如此恭敬順從過。
那人聲音又悠然傳來:“扶櫻。”
紀慕人一怔,身子不自覺挺正,他轉過頭看向那人,對上那雙清眸,如沐春風。
“既是過去,何必在意?”那人往前又走了兩步,腳踩之地,頓時生機重現,“往之不谏,來者可追。”
紀慕人瞪大雙眼,嘴唇翕張,半響吐不出一個字來。
山川之主垂眸看了一眼凜奴,眼中變得悲憫,他又擡眸望向蕭歲溫。
蕭歲溫不敢看他,低着頭雙拳捏的緊。
凜奴是為救他才......
山川之主風過而語:“别覺虧欠,因果循環而已。至于你所在意的......關于扶櫻的天君之位。”他頓了頓,又道:“你二人一是生門,一是死路,同天同地,神形合一,所在之處,皆可成花,莫要刻意讓别人歸還種花之地,你二人本身就是桃源。”
蕭歲溫撩起眼皮,再擡頭時,那人已經轉身隐入塵霧。
他們在原地站了很久,誰也沒說話。
山川之主說的話,紀慕人大概是明白的,隻是有一點,何為生門死路,他沒琢磨透,于是轉頭問蕭歲溫。
“哥哥的母親掌世間之生,我祖父掌世間之亡。”蕭歲溫聲音變得低沉,“山川之主凜池,掌自然之物,以及三界之外,那些不屬于生死範疇的一切,金雲門就是他所創建之地,因祖父救過他夫人的命,于是把金雲門給了我祖父,作為答謝。”
紀慕人先是一驚,又沉默良久,忽然覺得有點空虛。
母親......
他想到神女鳐竹,想到雨神吟光,他既不了解自己的母親,也不了解自己的父親,陌生到他好像隻知道二人的名号而已。
腦子裡回蕩着凜池的話:來者可追,來者可追......
追什麼呢?
陰陽嶽的妖襲城,紀府的幻境蠱術,冷泉的神秘鐵鍊,千花錦的死屍,萬妖谷的反常,京城的......
等等......
他忽然想起什麼,從錦袋裡掏出了百花王的木枝。
“百花王,請問萬妖谷的黑珠,在皇宮裡嗎?”
蕭歲溫轉過頭,垂眸看向木枝。
木枝長出一片葉子來。
蕭歲溫一驚,道:“哥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