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氣溫開始灼人。
夏天的小轎車簡直是暈車患者的噩夢,車窗玻璃隔絕陽光的效果約等于零,使用多年的空調裹挾着灰塵的味道,狹小的空間悶得人頭暈腦脹。
沈尋知側靠在座椅上,倚着自己剛打包的保溫食箱,調整呼吸壓下不适感,他眉頭緊蹙強迫自己緊繃着弦,稍有松懈可能下一秒就能吐在車上。
回想自己前十七年的人生鮮少擁有如此清閑自主的假期,大概老天也覺得他太過悠哉,立刻傳下神谕出手截斷了這人神共憤的惬意時光。
昨天接到舅舅打來的電話時,沈尋知正和父母在機場候機,靜候自己畢業旅行。
他盯着自己整理出來的旅遊攻略歎了一口氣,舉着手機漠然點頭:“好吧。”
挂斷電話,他向父母轉述了舅舅的意思,媽媽立刻伸出慈愛的手将他擁入懷裡,撫摸着他的頭低語安慰,直至将他送上離開機場的車,他那一對慈愛的父母才隐隐有轉身離開的傾向。
“要聽你舅舅的話,知道嗎?順便幫媽媽跟阿成問好。”
媽媽剛說完最後的囑咐,汽車毫不猶豫地發動,沈尋知回頭望向被自己撇下的父母,胸中滿是愛意與不舍。
當然。
如果爸爸沒有動作迅速地辦理雙人升艙,媽媽也沒有立刻裹進丈夫的懷裡拿着他做的攻略直奔二人世界的話,這份萦繞可能會維持地更久一些。
從昨晚接到電話到此刻日頭高懸,沈尋知還沒能見上自己舅舅一面。
他親愛的舅舅身在郊區劇組,從見港市中心開車過去得兩個小時,不知為何非吵着嚷着要吃南城區某家私房菜,十足十的“有做野人的命,沒做野人的心”。
這種又有名氣又有實力的食店,營業風格向來很有個性,想吃到餐品必須提前一日預定。因為店裡所有食材老闆都是根據客人的訂單準備的,不多一分不少一兩。
沈尋知隻好留下訂單,在萬野人北城區的房子裡住了一夜,第二天踩着點兒進店打包。
在車上昏昏沉沉不知道晃了多久,沈尋知隻覺得度日如年,最後一個推背感回落宣告他苦難結束的時候,他手都虛的使不上力,生生扒了三下才成功打開車門。
車門一開,先是一陣熱浪,接着一張熟悉的面孔迎上來。
來人眉眼疏朗,神情柔和,明明是alpha卻天生比一般同性要瘦削,他穿着休閑連體短袖,深色的料子把本就白皙的皮膚顯得更白,發色自然偏淺,随便打理了一番,怎麼看都不到三十。
周栩年支着一張溫潤大方的笑臉接過包裹,發現是自己曾經念叨過的食店,嘴角又往上揚了揚,側首望向沈尋知的眼神毫無保留顯露内心的想法:如果不是雙手被占滿了,定要好好捏捏他的臉。
“阿成還在忙,怕是一時間脫不出身來,我先來迎你。”
沈尋知不解:“舅舅忙成這樣?”
周栩年帶着他進了劇組的酒店,拿房卡刷開門:“對啊,他要求高,喜歡親曆親為,正巧趕上組内演員的彙報訓練,這會兒還在當評委呢。現在還不到飯點,要不要吃點東西?”
周栩年給他倒了一杯水,沈尋知乖乖接過水杯,搖搖頭:“不太有胃口。”
“那你先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吧,我給你切了水果,放在冰箱裡,你記得吃。”周栩年撂下東西,沾滿的手被騰空,他終于找準機會,狠狠rua了一把沈尋知的頭。
“嗯?”沈尋知聞言一愣,目光飛快掃了一眼保溫箱,又轉回來盯着周栩年問:“那我帶來的餐你們豈不是吃不了了?再放該不新鮮了。”
“阿成昨晚熬了個大夜,今天十點左右才吃了些東西,那邊有小冰箱,我把餐盒帶過去,他餓了就能吃。”
周栩年将房卡遞給他,拿上手機準備出門:“房間很幹淨,你可以睡一會兒,如果想找我們可以打電話給我,我接你過去。”
“知道了,栩年哥。”
沈尋知送走周栩年出門,順手拿了玄關冰箱裡的水果,缤紛的果塊整齊碼放在分格保鮮盒裡,都是他愛吃的。
他插起一塊芒果,酸甜的汁液立刻包裹味蕾,出走的胃口找回了幾分,端着果盒漫無目地環顧房間,酒店環境還不錯,空調酥酥麻麻的輕響,冷氣在封閉的房間裡很有存在感。
一圈逛下來,他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會在這裡待很久的錯覺。
沈尋知把剩下的半盒水果放回冰箱,去沖了個澡。
盛夏慵懶,宜酣眠。
他愛幹淨,不願意汗涔涔地裹進被子裡。
可惜,這場午睡并不那麼舒适。不知是認床還是别的什麼原因,他明明困得睜不開眼了,卻怎麼都睡不沉,睡睡醒醒,夢境和現實裡來回交錯,光怪陸離。
再睜開眼睛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意識清醒的睡眠反倒耗精神,他歎了一口氣,回想備考時的睡眠質量,不禁有些懷念。
一個人在房間裡無所事事,他意外地有些坐不住。想了想,決定去找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