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尋知醞釀了一番：“步南。”

“嗯？”

“你知道咱們國……咱們省……算了，你知道咱們市有多少人嗎？這幾百的粉絲量，你怎麼得出‘網上都這麼說’這個結論來的。”

沈尋知腦袋嗡嗡的，這一下着實給他砸得不清。

随便刷刷，裡面的二創視頻不少于7條，就那幾分鐘的試鏡視頻，網友們怎麼能翻來覆去嗑出花兒來的？

步南鄭重其事，露出一副“你不懂”的表情，他伸出食指搖了搖，意味深長道：“寶，你要銘記，CP感是一種玄學。”

身旁的管家似是記仇沈尋知帶它去洗澡的事情，步南話音剛落，它便叫起來，“喵”的一聲，聽着頗為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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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應好朋友要看拍攝現場的要求，步南被沈尋知安排在了萬念成身邊。

沈尋知雙手覆上步南的肩膀，認真囑咐道：“你就在監視器後面藏好，哪兒都别去，不然我看見你會進入不了情緒。”

步南疑惑：“我這麼大功力呢？”

沈尋知笃定地點點頭：“咱倆太熟了，真的會笑場。”

步南：“……放心吧！我保證安安靜靜讓你找不到我！”

話是這麼說，沈尋知心裡還是有點忐忑，因為今天的戲需要他哭。

泣下如雨的哭。

這裡是承接上次落水的戲份，展維救起幼年樓奚以後，被首領公報私仇，以渎職罪責打了80鞭，然後回到杏林别院以後發生的故事。

展維受刑的戲份，賀言聲下午已經拍好了，現在得就着受刑後的造型進行拍攝。

電影播出的版本裡，此時的樓奚還是幼年，所以這一塊的拍攝和落水那段一樣，鏡頭以捕捉賀言聲為主，沈尋知算是個戲搭子。

可就算是戲搭子，他也緊張啊。

他已經很久沒哭過了……

杏林别院總管蘭姨的扮演者，是國民度很高的女演員楊荷，她經常在戲裡扮演各位主演的母親，算是國民媽媽。

沈尋知小的時候就和她搭過戲，她剛到片場一看見沈尋知就笑得合不攏嘴，直言小時候的漂亮團子都長這麼大了？看來我是真老了。

開拍前，沈尋知被她摟在懷裡，軟乎乎地說了句：“哪有，您一點都沒變。”

場記拿着闆子走上來，示意要開拍了，沈尋知二人對他點頭，瞬間進入狀态。

“《西沉》第八十三場一鏡一次，action！”

蘭姨給樓奚換下濕透的衣衫，伺候他洗了澡後，将人安置回卧室裡。

她拿着一塊布擦着樓奚的頭發，将每一根發絲都吸得滴不出水。被擺弄的樓奚不動，也不說話，隻是垂着眼發呆，像個沒有靈魂的空殼。

蘭姨瞥了他一眼，用跟往常一樣嚴肅又關切的語調開口說：“少爺，頭發幹了，您就寝吧。”

沈尋知眼皮半阖，眼前微微泛起了薄薄的霧，在一片朦胧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下人通報展維回來了，失了魂的王庭少爺才像是剛找全了自己靈魂的碎片，立即向門口望去，眼神、呼吸、表情，一切一切，都靈動起來。

但這份鮮活隻留存了一秒……

當展維進入他的視野，看着那人滿身的潮濕與血紅，樓奚又破碎了，得幸于他現在是小孩，軟弱成什麼樣都正常。

更何況有人挖走了他的心髒。

幾乎是看見賀言聲的瞬間，沈尋知便落下了一滴淚，他知道這個時候不應該哭的，但他忍不住，他的心太疼了。

賀言聲的造型承接了前面的戲份，入水後又受刑，頭發被不知是水是汗的東西粘在額上，原本濕透的衣服已經半幹，又被鮮血浸透，皮鞭幾乎抽破了他整個後背，偶有一兩鞭打偏的，在他的頸側和臉頰落下刺目的血痕。

他看起來，好疼啊……

“咔——”

萬念成果然喊卡了，這裡不是釋放情緒的錨點，所有外放的表現放在這裡，反而打破了既定的層次，就算沈尋知不是這場戲的主要人物，也不能影響感情的完整。

“再來一條，知知，調整一下。”

沈尋知硬着喉嚨點點頭，嘗試運了一口氣将鼻尖的酸楚壓下去，化妝師上來給他補了些粉，蓋住已經開始泛紅的眼尾。

補妝的時候，沈尋知想：開拍前他并未見過賀言聲這個造型，那會還擔心自己哭不出來，現在看來，這擔心實在是多餘了。

這身妝造太有沖擊力，入眼的瞬間便打從心底相信，這就是帶着一身傷痛趑趄歸來展維，甚至都能想象出他是拖着怎樣的殘軀行了這麼久的夜路……

“《西沉》第八十三場一鏡兩次，action！”

沈尋知立刻向門口望去，一陣酸楚沒由來地又湧上心頭被他咬牙強忍住了。

展維在寝殿門口單膝跪地，右手扶左肩，表情沒有任何波動：“少爺，屬下失職，請少爺責罰。”

沈尋知的手緊緊抓住被子，尋常這類事不用他開口，蘭姨自會有安排，如今也是如此。

隻聽她說：“既然回來了，就先下去吧，少爺要休息了。”

她邊說邊幫樓奚掖被子，行為親和，動作卻不容拒絕，樓奚一直都是被這樣對待的，想什麼不重要，隻要按照她說的做就行。

她彎腰的身影正好遮住了寝殿大門，盡管樓奚一直望着那邊，也沒能看見展維離開的身影。

等到蘭姨撤到一邊，展維也早已離去了。

蘭姨端着手，倒走兩步向樓奚颔首告退：“晚安，少爺。”

燈火熄了兩盞，此時的鏡頭比方才更暗了，樓奚的床頭靠着窗，盛月盈光透進來，撒了滿床，對失眠的人而言，這是個觀星的好地方。

樓奚在月光中坐起身，赤腳跳下床，最後鏡頭的定格落在床底。從床底往外拍，鏡頭中雪白的赤足往外奔去，出了寝殿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