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傍晚。
酒店大廳燈火輝煌,堆疊成塔的酒杯晶瑩剔透,折射出細碎的光芒,精緻耀眼。
這裡正在舉行一場畢業晚會,人聲熙攘,三三兩兩的青年姿态放松,或散或聚,談天說地。
“學院真是大手筆,居然包下這麼豪華的地方。”
“我聽說,這是學院裡一位導師名下的财産。為了慶祝獨子今年畢業,才挪來用的。”
“那位小少爺好像也是我們學院的學生。”
“真的嗎,哪個系的?”
……
八卦聲傳進柳言師耳朵裡,柳言師打了個哈欠。
兩年前,也是一個晚霞燒透天空的傍晚,柳言師收到了國立修真學院的邀請函。
沒有送信的貓頭鷹,是學院相關人員專程過來接他的。
當時的柳言師痛哭流涕: “不要啊,我還想繼續種地!”
好說歹說,同農學院那邊溝通好之後,雙方各退一步,柳言師學籍保留,成了一名光榮的第一農學院與國立修真學院的交換生。
修真學院分了劍修系、醫修系、符修系、藥修系、器修系、丹修系、音修系、陣修系還有獸修系這九個院系,熱度由高到低,實力不分先後。
但,修真學院沒有什麼分院帽。學院主打一個以人為本,充分尊重學生意見;于是柳言師為了能繼續種地,毫不猶豫地選了藥修系。
此刻,柳言師百無聊賴,獨自在角落站成了一朵迎風盛放的絕世名花。
吊燈下不餘一寸暗色,毫無瑕疵的臉就這樣暴露在視野中。濃密的睫毛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有種難以言喻的漂亮。
如果忽略他身上的侍者馬甲,以及手裡的小蛋糕,僅看氣質,沒有人會覺得這人是個在宴會上混吃混喝的服務生。
畢竟這家夥表現得理所當然,姿态從容又優雅,仿佛下一秒就能搖着香槟,周旋在各路人群之間。
柳言師用勺子挖了一點小蛋糕,送進嘴裡,臉上很快綻放出快樂的笑容。
嗚,小蛋糕真是太好吃了。
這裡的每一種點心他都嘗過,吃來吃去,柳言師還是覺得巧克力小蛋糕最好吃。
做蛋糕用的巧克力是那種榛子巧克力,既沒有牛奶巧克力那種齁嗓子的甜,也沒有黑巧那種澀口的苦。
小蛋糕的甜度與苦味中和在一個絕佳的區間,還有一股果仁的香味,令他欲罷不能。
畢業晚會上的點心精緻又高級,還不要錢不限量,真是太好了。
平時要想吃到這樣的點心,可要花好多錢。
柳言師沒錢,平時嘴饞了就給自己畫點大餅吃。
好在這種晚會每年都有,而且每次都會提供一些服務生崗位,以供同學們勤工儉學。
柳言師此人貧窮的衣袖甚至兜不住清風,把他抓起來頭朝下晃晃,都聽不見鋼镚響。
所以他每年都會來當服務生,每年都來吃小蛋糕;這是他少有的可以放縱的時刻。
今年的晚會尤其隆重,給服務生開的薪酬也比往年高。加上小費什麼的,這麼一場下來,柳言師零零散散已經賺了不少錢。
錢賺夠了,晚會也快結束,當然就要美滋滋摸魚。
這魚他沒摸多久。柳言師小蛋糕吃到一半,一隻手握住了他的胳膊。
這隻手骨節分明,食指上還戴了一枚金屬圓環戒指,在明晃晃的燈光下閃着碎光。
柳言師半點摸魚被抓的自覺都沒有,十分自然地放下小蛋糕,挂上标志性官方微笑:“請問您有什麼需……”
話說到一半,他卡殼了。
來人一頭及肩長發别到耳後,餘下一绺碎發,欲飄不飄地搭在眼鏡上。金絲邊眼鏡在燈下反射出漂亮的光,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鏡片下,一雙淺棕色的眼睛冷淡地看着他,似乎想說什麼。
這人他認識,叫應拂雪,是他的怨種室友,隔壁冷門獸修系的。
這家夥平時獨來獨往,很少和他們寝室其他人交流。要說非常熟,那倒也沒有,就是遇見了會打個招呼的關系而已。
柳言師最近看他很不爽。
原因無他,應拂雪昨天剛把他的畢設藥草吃進肚子裡,于是,本來今年就能畢業的柳言師,很成功地延畢了。
多糟心。
應拂雪沒說話,隻是靜靜看着他。
柳言師甩開他的手……甩不開。
柳言師不知道這家夥一天天都哪來的牛勁。他沒好氣地說:“對,我是摸魚了。你想怎樣?”
應拂雪眼皮掙紮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耷拉下來,頭一歪,直直往他身上倒。
柳言師:“?”
他下意識想往旁邊躲,然而身上的服務生馬甲提醒了他此時此刻的身份;于是在這遲疑的幾秒鐘裡,柳言師要躲不躲,最後還是被應拂雪砸中了。
神經病吧!
說歸說罵歸罵,柳言師垮着一張臉,十分有職業操守地接住。
他的畢設被吃,他倆還沒談賠償。現在自己又把人撈走,柳言師思考了一會兒,心想等這家夥醒了,他得多要點小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