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言師不想多說:“這很正常。”
應拂雪:“這不正常。”
柳言師:“關你什麼事?”
應拂雪閉嘴了。
柳言師癟癟嘴,道: “反正,喂都喂了,它也長出來了,長得蠻好。後來,它就進了你的肚子。”
應拂雪沉思,問:“你那棵藥草長什麼樣?”
柳言師暴怒了:“你前天剛吃的你不知道?!”
應拂雪心虛地摸摸鼻子。
确實有點記不太清。柳言師罵罵咧咧給他傳了一個壓縮包,惡狠狠道:“都在這裡了。從它是棵苗到長大,什麼習性性狀養護經驗,還有照片,裡面都有——你要這個幹什麼?”
柳言師自覺語氣不太好,然而他現在剛剛退燒,睡醒也沒多久,還很虛弱,于是生氣也沒什麼威懾力。
像小貓爪子撓一樣,不疼,反而很可愛。應拂雪盯了柳言師晶亮的唇半晌,才移開目光,說:“沒什麼。”
柳言師晚上一覺睡到了第二天中午。燒退了,身體還是不太舒服。
頭很重,昨晚戴上的悲傷蛙眼罩早就飛到一邊,沒在眼睛上。
他是側躺着的。一隻手捂在肚子上,身體蜷縮成一個圓括号。冷汗打濕了額前的幾縷碎發,貼在皮膚上。
往旁邊看,應拂雪長手長腳,居然就這麼窩在他床頭小闆凳上,忒憋屈。感覺到他醒了,應拂雪也緩緩睜開眼睛。
“你怎麼還在?”
話一說出口,濃重的鼻音幾乎吓了柳言師自己一跳。
還沒睡醒。
這點鼻音倒像是剛哭過一樣,再配上他這副懵懂又脆弱的表情,應拂雪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 “剛來。有點不放心,來看看你。”
柳言師無語。
這怎麼說也不像剛來的吧?
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看他是怎麼被草到發燒并且下不來床的嗎,有病。
柳言師煩惱地撐着頭,說: “……謝謝,我活得很好,讓你失望了。”
這話剛說完,身體像是同他作對一般,胃又開始劇烈地疼起來。
昨天發燒忙着睡覺,一直沒有吃東西,所以胃病犯了。
柳言師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一縮一縮,痙攣着像是刻意不讓人好過。
他嘴唇煞白,冷汗一下子冒了出來。
應拂雪同樣感受到了這陣難捱的痛感。他眉頭皺了皺,很快松開,嘗試勸導: “吃點東西吧。”
柳言師咬着嘴唇,把自己蜷縮在被子裡,搖了搖頭。
“床頭櫃裡有胃藥。”他牙齒打顫, “勞駕你。”
應拂雪很快倒了一杯溫水,在櫃子裡取出胃藥,扶着柳言師吃下。
藥不是新的。一闆膠囊被扣得坑坑窪窪,放在桌子上能卷曲成一座拱橋,戳一戳還能反彈。
藥闆裡隻剩了零星幾顆藥。
應拂雪垂眸看着半倚在床頭的人。
那人吃了藥,痛感總算減輕了一些,正虛弱地半阖着雙眼,小口喘氣,臉色還是蒼白的。眼角因為痛感流了一些星星點點的淚來,微紅的眼尾總能喚醒藏在心底的某個陰暗角落。
柳言師沒怎麼提起過自己的胃病,就連一向操心他身體的徐清來都不大清楚。其實也沒什麼,因為這個病是陳年舊疾,自柳言師來學院當交換生後,就很少再犯。
應拂雪想伸手去拍他的背,臨到半空,他看到柳言師眼皮掙紮了一下,露出一點黑色的瞳仁。
不知道有沒有聚焦,也不知道正在看哪。上下相碰的潮濕睫毛中,帶着點迷蒙霧氣,薄薄一層,似哭非哭。
應拂雪縮手,看表: “現在是中午十二點整,你需要吃點東西。想吃什麼?”
柳言師有氣無力:“不想吃。”
應拂雪起身去廚房取了飯,還給他在床上支了個小桌子,道: “不可以不吃飯。”
柳言師額上冒出點點細汗。一陣胃痛過後,他白着一張臉摸了摸肚子,誠實道: “我不餓。”
是真的不餓。按理來說,他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沒有進食,不應該不餓——像剛剛那樣餓到胃痛才正常。
柳言師想了想,說:“你早上吃飯了,所以我不餓。”
是通感。
柳言師身體是饑餓的,但有飽腹感。看來,通感不會改變身體的實際情況,隻會傳遞感覺。
應拂雪也瞬間想通。他說:“那以後,我們最好一起吃飯。”
柳言師:“……”
實話講,他不是很想。
雖然室友哥這張臉很下飯,然而讓他和室友哥一起吃飯什麼的,還是太詭異了些。
很奇怪啊。
雖然很多室友都在一起吃飯,但這些室友裡,絕對不包括他和應拂雪。
燒心的胃痛又傳了上來。柳言師捂着肚子,一手撐床,一句話也講不出。
應拂雪伸手,想為他擦擦汗;臨末了再次錯開了手,從床頭櫃上抽了一張紙巾,遞到柳言師面前。
柳言師接過紙巾擦汗,有氣無力:“謝謝。”
挨過痛感,柳言師淡淡道: “沒事的。我先去洗漱。”
應拂雪自覺挪了身體,讓出一雙青綠色的小鲨魚拖鞋。
洗漱的聲音響起。應拂雪坐在床邊,看到尚且留有餘溫的枕頭上,散落了幾根頭發。
黑色的,不長,尾端微翹。就像柳言師其餘的頭發一樣,順滑服帖,偏偏最後要翹起來一點,怎麼也按不下去。
趁柳言師沒有注意,他鬼迷心竅地捏起一根,怔怔出神。
柳言師從衛生間探頭,臉還是蒼白的: “喂,昨天我發你的壓縮包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