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去逮他們。”教導主任怒不可遏,“準備沖刺高三的學生,竟然跑去夜店玩!十二點了還不回家……簡直不可原諒!!!”
“顧昐的狀态不太好。”單荔站起來,“先找人吧。”
“我們也來幫忙。”其餘幾個學生被這種勠力同心的動人氛圍感染了,“顧昐這事,說起來我們也有責任……”
林昭不由好笑:“你們有什麼責任?”
“呃……”好像是和他們沒關系哈。學生們彼此看看,臉上都有幾分赧然。
和學生失蹤相比,戴玩偶頭套吓唬人根本都不算個事。教導主任恨鐵不成鋼将他們往外轟:“行了行了,都幾點了。趕緊回家睡覺去吧都,找人的事你們就别摻和了……”
“幫忙吧。”王觊突然發話了。他個頭高,身闆塊壘分明,長身起來高過教導主任兩個頭,氣勢不容反駁,“顧昐十二點出的俱樂部,十幾分鐘他走不遠。俱樂部附近說不定有人見過他,咱們找他去。”
沒人再有異議,事情就這樣定了。單荔和十八班的班長于見霜兩個女生留校,一個到保衛科幫忙盯着監控,另一個看住教學樓的出入口。其餘人拆成幾隊,分頭往不同方向掃街。
“必須盡快找到顧昐。”散開前,林昭又強調了一次,“高曜對他下達了某種指令,但我們暫時不明确那是什麼。這個時間地點,顧昐一個人行動……非常危險。”
“都說高曜有‘心靈控制’的能力,那是真的嗎?”教導主任不無擔憂。盡管超管局方面沒有高曜的能力記錄,但面對這些背景深厚的孩子,她作為老師,心裡也沒有底。
“是催眠。”沒時間多解釋,林昭簡短下了結語,“——放心吧。高曜沒有超能力。”
黑得化不開的夜,飄揚起輕若針毫的雨。
以“至上主義”為錨點,老師、保安和學生們組成的臨時隊伍,往外扯開一張無形的網。手電光照亮一個個堆着雜物和垃圾的街角,不同調的聲音此起彼伏喊着顧昐的名字,詢問後巷裡的流浪漢和崗亭裡的環衛人員是否見過他們的同學和學生。
雨絲搖曳,抓撓過每個人心上。他們思緒紛紛,沒法控制自己不去想林昭的話——
他說,高曜沒有超能力。
這代表了什麼?
他欺騙了所有人。一直以來,高曜對外呈現的形象都是假的。他在同學間、甚至是老師面前,傳播自己擁有“心靈控制”異能的謊言,為自己塑造起了一個“全知全能”的完美者形象。
當一個先入為主的刻闆印象被發自内心地接受,接踵而來的洗腦就變得順理成章。不要違逆高曜的意思……他能讀取你的想法。不要和小團體作對,誰能惹得起他們家呢?就算目睹了他們作惡,趕緊走開明哲保身才是上策。高曜做事總是那樣周全,他不會留下對自己不利的證據。舉報他是給自己添麻煩,說不定還會惹火燒身……
“催眠。”
單荔的餐盤打翻在桌上,倉啷一聲清響喚醒了埋頭苦吃的顧昐。林昭毫無猶豫的斷語,喚醒了一場覆蓋範圍更廣的催眠。
為什麼怕他?
大家都是高中生,誰比誰特别啊。
背景深又怎樣,做錯了事就得付出代價。
就算很困難……也會有辦法的吧。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結果呢?
雨水沖刷過道路,洗掉白日堆積的塵土和晚間結垢的油污。嘈切的腳步聲匆忙跑過,水花四濺,模糊映出一張張焦灼的臉龐。
——顧昐,顧昐,你在哪?
——顧昐,你不要吓我們,你快出來吧。
——顧昐,你能聽到我們嗎?
——這裡也沒有,要不要再往遠處走?
——我問問,看能不能看便利店的監控。
——下雨了。他帶傘了嗎?
——應該沒有吧。哎……啊——啊嚏!
垃圾回收處理站。
廢品山深處,有什麼重物翻身滾落,砰一聲滑落至泥水橫流的地面。
呼喊聲遠了又近,近了又遠。像隔着厚厚蟲蛹的春來之夢,遙遠到虛幻的地步。蛹中翻滾着的黑色泥漿,是唯一觸手可及的真實。顧昐掙紮着,湧動着,拖着沉重的軀殼,往透着光的方向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