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結束了?林昭愣了愣:“……我這還沒說完呢。”
他滿以為桑士桢會負隅頑抗到最後,沒想到隻到這個地步,對方就已投子認降。
甚至從他的話語裡,林昭還聽出來一絲欣欣然的如釋重負。
林昭扼腕,隻覺得幾分遺憾。
還有好多細節沒弄清楚。
心理室約了單荔,她卻托詞病假改期,是不是桑士桢教她這麼做的?
臨時改動日程能破壞對方的心理預期,打消對方占據的一部分主動權;桑士桢和顧昐一直也有密切聯系,想必他對超管局如何通過測謊反應取證有所耳聞。單荔在問詢中沒說一句假話卻刻意回避了關于桑士桢和哔哩打人的關鍵信息,這背後是不是也有他的指點?
兔子皮套下藏着的人到底是誰?監控錄像表面,這個人對晟華校園裡每一處監控的位置了如指掌,一般學生可沒有這個細膩心思。
“我真服了,你就别問了。”桑士桢繞來繞去,困獸似地焦躁踢着地上的碎石子,“話說在前頭,那個‘滾’字和我沒關系。顧昐非逼着我寫的他說不寫不夠吓人不寫就不給我打款……啊啊啊,你把那個給忘了吧,我很講文明的,真的。”
滾?
哦,在說玻璃上水汽彌漫的“滾回去”。
林昭:“。”
他覺得這話可信度存疑,但是算了。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
“你要真覺得不好意思,就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吧。”林昭放軟态度,提示他逃生出口方位,“特别重要的一個問題,我很需要你的親口确認。”
桑士桢揉了兩把亂翹的狼尾發,無奈道:“好吧你說。你說就是了。”
“高一上半學期……”林昭語氣平緩,帶着試探的意味,冷不丁提起件不相幹的往事,“你考到過學級第一,隻差那麼一點點就能拿到價值十萬的優績獎學金,對嗎?”
桑士桢滞住,漆色眼瞳孔驟然瞪大了。
“你把書記揍了一頓,是因為……”
桑士桢輕聲道:“不要說。”
“是因為校方在核算綜合素質得分後,認為你平時課業表現不佳,音美類通識課成績隻有B,”林昭無視他抗議,翻開攥在手裡捂了好久的底牌,“綜合評估後,他們将這筆獎學金插給了高曜。”
“高一下半學期,你的開學摸底考成績滑出學級四百名開外,被淘汰至普通班,此後再也沒上去過。哔哩打人這個APP,也是那以後寫的吧……”林昭擡起視線,望向遠處熒光爍爍的住院部大樓,“你很需要錢。什麼時候開始的?”
桑士桢沉默了會兒,頹然滑坐在林昭身旁的一架秋千上:“……你還真的什麼都知道啊。”
“有點恐怖。”他哂笑,“我對你一無所知,甚至都算不上認識你。你卻快把我扒光了。”
他語氣幽怨:“不公平。”
“其實你做得很漂亮。”林昭就事論事,“最開始,我差點就錯過你了。”
但,可能就是因為太能忍了。
耐得住性子隐在幕後按兵不動,全程不露面,不斷改換身份,或是讓其他同學出面旁敲側擊。
如果不是高曜小團體的冒進之舉,林昭懷疑桑士桢能在他的玩偶服裡苟到全場畢業。
一個十七歲的普通學生,真有可能做到這個地步嗎?
“特殊且有用的異能是不幸的。”林昭輕聲複述了林君成常挂在嘴邊的話,“人成為功能化的容器,天然被剝奪了普通生活的權力。”
幾天後,正午。
林昭在食堂吃了午餐,提早十分鐘來到晟華校門口。
學校約好的車子已在門口等着,和司機不鹹不淡寒暄了幾句天氣,一個人高馬大的男生跑着來了。他興奮得不行,臉上又莫名不安:“咱們真的要去電視台啊?這下午的課,真能不上嗎?”
林昭笑道:“主任批的假條,不能有假。”
王觊樂呵呵地高興。他精力過剩地繞着車踱來踱去,一會兒,他揚起手來大聲招呼:“這邊!這裡!”
綠樹蔭下,兩個女生加快了腳步。單荔換了個輕盈許多的鎖骨發,于見霜的短發也精心吹過,打理成了利索清爽的造型。兩人都穿的全套制式校服,化了顯眼的妝。
“……你聽我說呀,鏡頭吃妝非常兇,電視台也不可能給咱們派什麼有水平的造型師,”兩人走近了,就聽到單荔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在給于見霜傳道授業,“肩膀打開,挺胸,站直了。你要習慣起來,這樣上鏡才好看。”
“換過發型了。”能抛開公主切的心理陰影,應該算是件好事吧。林昭也很高興:“好看的。”
單荔噗嗤一笑:“好、看、的?誇人就這三個字?林老師你真的……我真的每次都要被你氣死。”
于見霜反駁她:“不是啊,我就很喜歡林老師這樣的,像植物,很安心。”
所有人:“???”
林昭:“。”
這幫學生聚到一起除了說點喜歡誰不喜歡誰的,就不能聊點别的更有意義的事了嗎!
“十二點五十九。”林昭看了眼表,“還有一分鐘……”
“一分鐘怎樣,要走嗎?”肩膀忽地被人拍了下,林昭回眸,視線撞上一張線條鋒銳的清俊臉龐。
是桑士桢,但又不是他平時學校裡橫行時那個兇狠醜陋的樣子。煞氣十足的刀疤仍在它們原來的位置,卻淡了稍許,不再那麼猙獰。
其餘三個人倏然大呼小叫:“你誰啊啊啊啊啊!!!”
王觊突如其來地嫉妒:“我超你小子,竟然比我還帥,憑什麼……”
單荔尤為不客氣:“你做整形手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