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哒哒!
腳步疾速,響亮清脆,青苔遍布的小巷中,閃過一道瘦削身影。
這條路近些,自己是可以趕上的!
布衣少年快步跑着,粗氣直喘,稚嫩臉龐上挂滿淚水。小巷盡頭,天光搖晃,好似不真切的哀樂傳來。接着就是明晃晃的一片白,少年的腳步兀地止住,被刺痛的雙眸裡倒映出一樽漆黑的小小棺椁來。
“不,不!”
少年拼命呼喊,撥開了人群,朝送葬隊伍跑去。紙錢漫天飄飛,如雪四散,仿佛要把這片天地糊住。他跑,在唢呐尖銳的奏鳴中朝最前方的棺椁跑。這短短幾丈距離卻好似天塹,讓他始終不得靠近。少年哭得嗓子啞了,胸口發痛,若有無數雙手從背後将他攫住,脫離這送葬隊伍,叫他和那黑色棺椁越來越遠。
“不!不!”
他驚叫從夢裡醒來,這時,窗外燃起一片熊熊火光!
“着火啦!”院落裡傳來人撕心裂肺的喊叫,狗也跟着狂吠起來。少年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見一群官兵湧進,如雲翳般壓在宅院當中。接着,便是父親叫冤的聲音,片時,衆人離去,院中隻剩下哭泣的母親和瑟縮的姨娘。
七日後,父親歸來,渾身傷痕,滿目滄桑。白雪紛飛之際,他被姨娘和母親抱在懷裡,送走了父親最後一程。他記得父親瀕死時的慘狀,臉色青紫,目光空洞,嘴裡喃喃叫冤,眼淚縱橫漣漣。
少年神思恍惚,每日都夢見那口棺材,他想去找那座墳,廣陵城外西邊的山巒他翻了個遍,終于,在一個暮色四合時分,他找到了那一方小小的墓碑。
他跪在墳前,哭成了個淚人,動情之深,竟忘記回家,叫他那慘慘戚戚的母親與姨娘好找,差點尋了井口跳下。
翌日早晨,天光青白,正如那人衣衫,朝霞豔麗,則如那人病重咳嗽時的紅暈飛腮。他擦掉眼淚回城,路過廣陵城,人群熙攘,皆朝一個方向湧去。
他心下想到什麼,連忙跑向菜市口。午時三刻,日光正盛,這十字街頭法場人影攢動,卻都噤若寒蟬,望着那刑場上老少男女十餘人,百姓目光裡都是怔怔愣愣。